第51节(1 / 2)

桓帝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送宵夜?”

    “是。”奉常低头道,

    桓帝阴森森地瞥了他一眼,干笑了几声,尖刻道,“看不出我们萧将军还挺矫情,这馆驿的饭菜粗硬了点,他就吃不下去了,他这样子能打仗?”

    奉祥低着头,瞥了他一眼,没敢吭气。

    桓帝转着手中的云珠,沉默片刻,又阴恻恻道:“好个亲弟弟。”

    “陛下,晋王和萧将军走得近,也不是什么坏事。”忽然,墙角里传来一道幽森的声音。

    一旁的奉祥猝不及防,肩膀一抖,循声看去。

    只见灯光的阴影下,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奉祥吓了一跳,刚才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就好像那人是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

    那人的五官像是被磨平后,又重新蒙上一张面皮,再画上眉目口鼻,所以整张脸没有凹凸,没有轮廓,也就没有喜怒。

    这个人是明华宗的修士无相。

    在郑国舅兵变被剿灭,皇后死在狱中后,桓帝在衰颓不振中开始笃行明华宗。而这位无相大师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此人见解高深,又懂得卜算方术,很快得到了桓帝的信任。

    “大师为何这么说?”桓帝问。

    “晋王是陛下的弟弟,血浓于水,无论萧暥再怎么拉拢也改变不了这点,所以陛下非但不能因此怪罪晋王,还要好生安抚他,让他知道亲兄弟的情谊绝非任何外人可比,晋王的心还是向着陛下的。”

    “向着朕?”桓帝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他能替朕做什么?”

    “可以做的事多了,他和萧暥走得越近,反倒是陛下的机会。”

    桓帝冷笑:“阿季不会,上回他和萧暥同车,朕只是让他看看萧暥桌案上的往来文书,结果你猜他跟朕说什么,他说这非君子所为?合着他是要当君子的,所以如果是让他当朕的耳目,打探萧暥的动向根本不可能。”

    “谁说让晋王去当细作的,太大材小用了。”无相笑了一下,“将来陛下就知道了。”

    桓帝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朕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大师。”

    无相道,“陛下对我有疑虑。”

    “那是当然的,你说可以驱使狼群。说不定这次能在野猎里趁着混乱除掉萧暥,但结果呢?大师倒是确实召唤来了那么多狼,可是它们都不听你的,该出现的时候不见踪影,不该出现的时候,全跑出来了,差点害死阿季。”

    无相沉着脸:“是我失算了。我没料到,狼王会出现在这鹿鸣山。”

    “狼王?”桓帝一抬眉。

    “就是那晚惊了圣驾的那头黑色巨狼。”

    “惊驾?朕有受惊吗?”桓帝不屑地站起来,摆摆袖子轻蔑道,“只是那畜生奇怪得很,一直盯着阿季,朕忘了问是不是他把这畜生的一只眼睛弄瞎的吗?”

    无相道:“陛下,就算瞎了一只眼睛,狼王依旧是狼王,不是什么畜生,一旦狼王出现,群狼就不会听我的号令。”

    桓帝吃惊道:“你是说,狼群招来后不听你的话,是因为狼王也被你招来了?所以它们都听狼王的?”

    无相肃然道:“我哪里召唤得动狼王啊,这狼王都消失了近百年了,居然在这里出现。我也是惊骇莫名啊!”

    桓帝随便问道:“既不是你招来的?那是谁?”

    无相摇头,“毫无头绪,也可能是狼王自己出来的,但如果它真是应着某人的召唤而来,此人的玄术修为,远非我辈能比了。只能是……”

    “是什么?”

    无相脸色发青,道:“邪神。”

    桓帝哈了一声,表示无稽之谈,“大师不要跟朕说这些虚的没用的,朕请大师来是为朕排忧解难。是问社稷大事,不是问鬼神之说,大师切莫要忽我。”

    听他那么说,无相倒也不急,问道,“陛下眼下之忧,不就是萧将军吗?”

    “你说道点子上了,朕心中的大患,不是什么狼王,除非狼王能帮我除掉萧暥。”

    无相想了想,上前谨慎道:“陛下发现了没,萧将军这些日子变了很多。”

    闻言,桓帝眼皮微微一跳,“你也察觉了?”

    其实早在萧暥请魏瑄同车时,桓帝就察觉到他的不同。

    以前萧暥锋芒毕露,锐意逼人,每次见到他,都让桓帝觉得透不过气来,尤其那双眼睛,神采飞扬,邪魅恣意。使得他整个人就像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剑,好像靠近一点就会被锋利的剑风割伤。

    这个人不知道恐惧,也不知道收敛。什么事都敢做,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纵千夫所指,也毫不在乎。

    而现在的萧暥更像是利剑入鞘,韬光韫玉,让人觉不出危险。

    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似乎如早春的湖水般淡然温润,又似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渊,不知通向何处。

    那是桓帝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沉默了半晌,桓帝道,“大师可知道,萧暥他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无相道:“郑国舅之变,京城流血,皇后之死更是引得天下汹汹,他大概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桓帝眉头一簇,“什么?”

    “剑太锋利,容易伤人,也会自伤,只有藏锋含锐,柔中带刚,才能所向披靡。”无相前行一步,道,“陛下发现没有,这次秋狩后,萧将军诛灭郑国舅的那场京城血夜,已鲜有人提及了。众人只记得他孤身历险,不但救了阿迦罗世子,还救出了晋王。”

    桓帝咬着牙根,阴沉道:“大师所言没错,他这一波邀买人心玩得真是漂亮,连朕的小皇叔这么心如明镜的人,都被他蒙蔽了。更不用说其他人,前天夜里,曹满只是和他喝了一顿酒,就送给他了七百匹凉州马,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萧暥身边,现在那曹胖子对朕是是避而不见,连朕派去联络的使者,他都推三阻四各种搪塞,真是个摇摆不定老奸巨猾的家伙。还有那个北狄世子,一夜春宵帐暖风月无边,次日就送了萧暥五千匹草原战马,白送!世子真是情种,爱美人不爱江山。萧暥得了这些战马,谁知道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