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道,“世人所见未必为真,世人所不能见,也未必为假。有时候事实真相,往往让人大吃一惊。”
杨覆皱眉仔细研磨了他这句话片刻,仿佛呷出了点话外之音。
他眉头一蹙,试问道,“你该不会是说魏旷身为皇族,勾结乱臣贼子萧暥?”
容绪没有正面回答,徐徐道,“杨太宰,艳辞之中有时也暗藏时世的关窍。对万事一概而论,就是腐儒的做法了。”
杨覆脸色一白,吃了个瘪,心中隐隐不快。
容绪站起身来,把书塞到他手中,“这本梦栖山辞话我看完了,就送给你罢。何先生自己是个糊涂人,却总能让别人看明白,真是大才,太宰细细观赏,这天下事尽在其中。”
眼福皱眉,一本艳辞里能有什么天下事?
他不大可信地翻开,随即一张精美的插画就映入眼帘,温泉氤氲的烟气中,两名美少年缱绻相依……
杨覆见了鬼似得赶紧啪地合上。心中暗骂容绪这老不正经的。骗他看这种艳辞银书。
容绪视若无睹,慢悠悠披上大氅往门外走去,方才道,“江浔和池铭两名仕子都是前两日策论中的佼佼者,我已经花重金买通,今日就看他们了。”
杨覆见他总算说到正事上了,赶紧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问道:“今日所议的内容是时事,萧暥会来吗?”
策论第三天是论时事,所谓时事,就是最近几年的天下大事,矛头将直指萧暥。
京城流血夜,火烧尚元城,穷兵黩武侵占襄州,甚至还可以把梦栖山辞话上有的没有拿出来论一论。
当着整个大梁的世家贵胄,在天下文人名士面前。萧暥如果辩白不了,那么就等于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于天下仕子,此后谁还愿意为他这个乱臣贼子做事?
当然也不排除萧暥当场恼羞成怒,动了粗,那就更好了,朱璧居的文人连檄文都写好了,就等萧暥自己撞上来。
如果萧暥全程保持沉默,那就是默认了这些罪行。
如果萧暥避而不来,有自知之明没有到场。那也没用,当天的文昌阁必然会在江浔等人的挑发下,掀起一场针对萧暥的口诛笔伐。
事后,容绪再安排打手把江浔和池铭狠揍一顿,给他们点钱补偿一下,让他们到处去宣扬,萧暥心胸狭窄,理不如人,就打击报复。
无论如何,萧暥想拉拢天下仕子,想推行新政,都是寸步难行。让他想搞的新政,最后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容绪走到门口,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匆忙跟上的杨覆。
要看好戏得趁早。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达文昌阁时,天已微亮。
容绪掀起车帘看向雨幕中的文昌阁。
辩论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文昌阁今日的满楼风雨了。
就在这时,他眉头隐隐一簇,只见文昌阁朦胧的灯火透过茫茫雨色,映照出楼台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清飒飘逸,卓卓如野鹤立。
容绪不由地心中一震,是萧暥?
萧暥不仅没有推辞不来,反而比他们到得还要早。
雨幕中,他望过来,唇边似有淡若无物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容绪忽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第209章 策论
见家长?萧暥头大如斗。
随即他注意到阿迦罗今早来好像和昨天有些不同。
仔细看,他的胡子刮过了,脸上不知道涂抹了什么,皮肤是泛着点油光的蜜色,看上去挺精神。
他心里寻思着,难怪昨晚阿迦罗后来都没进帐来过,一来,怀疑他肾亏帮他找巫医去了,二来,难道梳洗刮胡子打扮去了?
但阿迦罗这一收拾,确实比以往顺眼不少。
阿迦罗这个人虽然强壮魁梧,脸庞却确并不显阔,甚至有点深窄,而且棱角分明,配上他深邃的眼睛,有种野性难驯的俊美,唯独那道横贯眉骨的疤痕显得有点狰狞。
他似乎也知道,所以有意无意地在侧脸挑出些一摞发丝。蛮人的头发大多带着卷,像水波一样弯曲地垂落下来,半遮半掩着那道伤疤,莫名地英俊中就有了几缕颓洒之意。
再加上他个子那比魏西陵还要高出些许,站在那里英气十足。
如果他正常一点,应该是非常招姑娘喜欢的类型,只可惜走了歪路,萧暥有点同情他。
又想到他脸上的那道疤,毕竟是在黄龙城时为自己挡了一刀落下的。萧暥觉得,既然在同一屋檐下了,若能好好说话,还是好好说话。
“世子,我们之前说好了,我扮琴师。”
怎么过了一晚就变妻子了?
阿迦罗道:“我想过了,穆硕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你只有成了我的妻子,得到大单于的认可,他才不敢对你下手。”
萧暥听到这里就奇怪了,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妻子?敢情你爹大单于就一点不在乎你娶了个男子为妻?
阿迦罗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满不在乎道,“草原上没有中原那么多啰嗦的规矩,一个部落首领都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当然也可以拥有男人。”
他说着忽然欺身靠近,贴着萧暥耳边道,“但我不会有很多女人,我只想要你。”
萧暥指出:“你是世子,并不是普通部落首领,大单于不会答应。”
“他会答应的。”阿迦罗笃定道,“他想要立的继承人是维丹,他希望我能支持维丹,就不会为这些小事来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