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节(2 / 2)

    萧暥到这会儿方才恍然。毕竟对魏瑄来说,自己是个捡来的叔叔,跟魏西陵这嫡亲的皇叔不能比。

    而且魏西陵是战神,十几岁的少年都仰慕英雄,都想在那样的人身边长大。

    再说能耐罢,魏西陵不仅善战,还善于治军,军务政务庶务都极为精通,江州七十二郡纷繁复杂那么多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魏瑄跟着他,必定能学到很多。

    反观自己,他萧暥除了射箭和打仗,还能教孩子什么?

    别说是教导,别耽误孩子上进就不错了。

    当年魏瑄刚出仕,每天勤勉任事,一丝不苟。再瞧瞧自己干了什么?今天送个蛐蛐,明天拉他逛街吃夜宵排挡,典型的阻止孩子学习进步兼妨碍公务。

    关键是,每次魏瑄跟他出去玩也没好事,都挺倒霉的。

    不是撞上日月神教那群疯子,害得魏瑄染上了石人斑,就是在含泉山庄的穹洞里被蛇追赶,害魏瑄差点被蟒蛇吞了。

    魏瑄被他坑了不知多少回,还要被皇帝责罚,实在是惨得很。

    现在魏瑄留江南,桓帝鞭长莫及,再也折腾不到他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魏瑄的决定是对的。

    而且,他觉得魏瑄和他书上看到的武帝完全不同。

    《庄武史录》里说武帝虽少年,然功于心计,城府极深,表面上优雅矜持,喜欢吟风弄月沉迷丹青,实则是借此韬光养晦麻痹政敌,等待时机。

    这给萧暥的感觉是一个表面带着点忧郁气质的文艺青年,内里却藏着一颗暗潮汹涌的帝王之心。

    但魏瑄完全不是这样,他有一腔热血,有孤身鏖战的奋勇,更像是一个仗剑天涯的游侠。他擅长的是剑,而不是画笔。

    如今魏瑄不想回大梁,而向往海阔天空的自由。他若要飞,那就让他飞走,远离京城这个牢笼也是好事。

    只是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除非今后天下一统海内升平,他解甲归田回江南了。那时候,若重逢于江湖,又是另一番风景。

    萧暥人还没见着,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了。

    他也弄不明白,他一条单身狗,怎么搞得像空巢老人一样?

    魏瑄并不在屋里,萧暥想了想,出门问一名士兵道,“这郡府的庖厨在哪里?”

    那士兵懵了,“庖厨?”

    萧暥跨进门,只见灶台边放满了新鲜的菜蔬和肉食,还有禽蛋、酱料,鱼则是剔除了鱼刺,切成雪白的一片片放在盘子里。

    萧暥这一看,实在是太贤惠了!

    “做这么多菜,这是要摆宴席吗?”萧暥问道。

    魏瑄蓦然抬头,见到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展颜笑了。

    “将军忘了,今天是小年,将士们浴血一夜,都辛苦了。”

    萧暥昨晚打仗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节日,恍然回过神来,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大战之后又逢小年,劳军过年一起办,连谢映之都没有想到那么周全。

    本来他还颇有些担心魏瑄,昨晚他中了术后,刺伤北宫浔,又杀了一片燕庭卫,最后还伤了谢玄首,他还担心魏瑄因此落下心理阴影。看来是他多虑了。

    现在见到魏瑄,魏瑄清亮的眸子中似盛着星河流转,丝毫不见阴霾。仿佛昨晚喋血一夜并不存在,不过是乘画舫游江,看了一场烟花绚烂的表演。

    萧暥暗暗佩服,这心里素质堪比久经沙场的老将。

    魏瑄放下手中的菜,恳切道:“我刺伤了北宫世子,给将军惹了麻烦。”

    萧暥道:“先生说过了,帝王剑被苍冥族下了术,你当时中了招,不必挂怀。北宫世子这边,先生会安顿好。”

    魏瑄微微蹙眉,有些忧郁道:“但我也刺伤了先生。”

    萧暥见他面露自责之态,刚才眼中明亮的星光似乎黯淡下去,赶紧揽过他的肩抚慰道:“阿季,当时的情况你也身不由己。而且这场刺杀是为了诱敌深入,本也在谢先生的谋划之中。你也是依计行事。”

    但萧暥和魏瑄都是精通技击之术的,就该很清楚这一剑刺下去,是真刺还是假刺,用几分力,轻重缓急,以及会造成的伤害。

    谢映之和魏瑄当时是演戏,但魏瑄那一剑确实太狠了。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乃至于萧暥简直怀疑,魏瑄是不是和谢映之有什么私怨?

    这一剑隐隐透着股争风吃醋携公报私的味儿?

    见他眼中有思虑之色,魏瑄低下头,认错态度既乖巧又诚恳,“我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后果,等谢先生有暇了,我当面去赔礼,负荆请罪。”

    萧暥担心他又要自责,刚想再说什么,魏瑄忽然又抬起头,一双墨澈的眼睛清亮地看着他,转而问道:“将军来庖厨,是否因为有闲?”

    萧暥点点头,道,“有。”

    现在就数他最闲了。

    魏瑄一双眼睛霎地更亮了:“今天晚上的宴饮,备菜较多,我忙不过来,将军能帮我吗?”

    说完他又有些忐忑,幽长的睫毛微微一霎,看向铺满灶台上的食材。

    让他打下手?萧暥立即表示,没问题!

    片刻后,

    “将军,这个还没熟,不能吃!”

    “将军,别碰铁锅!”

    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