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因心中猛沉,他太熟悉那种声音了,那是无数马蹄踏过大地的震响。
他惊回首望去,就见瞿钢率数千锐士从斜后方掩杀而来。
“瞿钢,你果然是诈降!”赫连因切齿道。
瞿钢冷道:“赫连因,王庭已被拿下,你已是丧家之犬,还不投降!”
赫连因心中猛震。 王庭失守了?
但他现在没有工夫辨别这条消息的真伪,
目前他都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勇士们,别听他这个叛贼胡说,冲!杀出去!”
数千骁狼卫和瞿钢麾下的锐士混战在一起。
另一边,皇帝已心中了然。
好一个萧暥!来得真是时候!
他把这临危救驾之功给了瞿钢他们!
如此一来,当初瞿钢叛逃北狄,那就不是叛逃,而是受命潜伏诈降。这一波操作是彻底把瞿钢他们和麾下锐士摘地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混乱的刀光剑影,皇帝明白过来了,萧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北狄谈判,甚至这场盟会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不仅如此,为了钓乌赫这条大鱼,他竟然还拿皇帝当诱饵,谁给他的胆子!
武帝知道萧暥生于幕天席地间,长于乱世洪流里,连对皇权少得可怜的那一点尊重都来自于公侯府的教导。他本就是胆大妄为的人。如果不是年幼时被魏淙收养,当乱世洪流席卷天下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萧暥说得出,也做得到。
这个人即使将他揉碎了吞入肚中,他也能给你兴风作浪,翻江倒海!
想到这里,皇帝又郁愤又懊恼。但郁闷之余却又更加勾起心底暗暗的亢奋和征服欲,恨不能立即把人抓回来,狠狠地收拾一顿!
***
弋阳山口
在经历了一场快战后,萧暥率军击败穆硕余部,并生擒车胡儿。
此时已近正午,萧暥登上山崖,往下望去,只见山口阔广,道路平坦,两侧峭壁陡立,高数十丈的山崖仿佛当空垂下的巨刃。站在山崖上,自山谷中刮来凛冽的朔风卷起乱雪迎面扑来,竟将一片马背上的毡垫掀上半空。
这里是从驰狼谷去往王庭的必经之路。
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风雪中隐隐传来了战马的嘶鸣。
果然,赫连因得知王庭被袭无心再战,拼命杀出一条路来,率军回援王庭。
萧暥站在风雪中,望向谷底黑压压一片逐渐聚拢成一道长龙的北狄军队,缓缓地举起右臂。
等候于山崖上的弓弩手弓弦张满,密集的箭镞瞄准了狭长的山谷。
就在千钧一发时,赫连因忽然在谷口勒住了马缰。
他警觉地抬头仰望四周地形,随即下马,手抓起一块积雪捻了捻,又在雪地里迅速搜索了片刻,忽然翻身跃上马背,大喝一声,“传令,后对改前队,撤!”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立即想到刚才他们进入峡谷前和穆硕的属下车胡儿在此一战,战后,大雪还来不及完全掩盖战争的痕迹!
没想就这么点蛛丝马迹,便能让赫连因得出这里有伏兵的结论,这个人果然谨慎!
眼看着赫连因率部已经纵马向峡谷已北广袤的平原奔去,数千铁骑顷刻间就要如流沙散去。
云越急道:“主公,追吗?”
萧暥摇头,追不上。
山崖高数十丈,等到他们驰马下山,赫连因早就率队消失在原野上了。
“弓箭”他沉声道。
云越心中猛震,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微小跃动的目标,简直就像隔空射取一只蚊蝇一般。
这需要多强的臂力,多精准的眼力?
他担忧地看向风雪中萧暥苍白的容色,瘦削的身形。
而且峡谷间风力太大,普通的弓箭根本不行。
“破甲箭,天狼弓。” 萧暥道。
破甲箭有食指粗,天狼弓则是用龙骨神木打造,硬比铜铁,开弓至少需有五石之力。射程极远,可射月摘星,故而得名。
可是他现在还拉得开那么强的弓吗?云越忧心忡忡看向那清寒料峭的身形,咬了咬薄唇,想说什么,终究没吱声。
萧暥站在山巅,风卷起雪花纷纷扑来,风雪中他弯弓搭箭,随着弓弦绷开如满月,他微微偏首,锋利的箭镞追随着千军万马间那跃动的一点人影缓缓移动。
大雪扑面,他的眉梢鬓角都是乱雪,脸容苍俊,唇色薄如寒冰,脊背线条刚劲峭拔。
但那万军从中的一点人影实在太渺小。
云越注意到风雪中长时间瞄准使得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勾弦的手指勒得生疼,虚汗已经浸透了战袍后背。
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赫连因纵马回头的刹那,萧暥瞳孔间精光乍现,手指轻轻一放,破甲箭如一道长虹贯出,穿越峡谷呼啸而去。
赫连因猛然见眼前一道寒光射来,颈间一凉,一股劲力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坐下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