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澈是主帅。
既如此,便丝毫不允许行?差踏错。
纪黎知?晓他的不易,可如今,才又一次如此具化地感受到。
北狄的那些人,又怎么甘心?听一个?少年人的话呢?
想?让他们住嘴,必得…置死地而后生。
罢了。
“你知?道有多疼吗…?”再度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调是有些哽咽的,“我真的很?害怕。”
甚至觉得,万念俱灰。
“不怕,不怕,没事的。”
“我是说你的伤。”纪黎也不知?道自己原先还好好的,能够保持冷静,怎得现在还越聊越委屈了,“旧伤未好,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拉弓射箭!!”还指着她!
席澈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她愿意和他闹别扭,发脾气,这才证明纪黎心?里有他。若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她定是不会理的。
“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席澈肩膀处的血还在汩汩流着,他竟就跟个?没事人一般,反倒把旁边小桌子上温着的花茶递了过来,“消消气,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可怜兮兮道:“多少喝一口?。”
纪黎向来是不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奔波许久又昏迷这么大半日,她也确实是渴了。
喝了水,见?席澈这副几经?摧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放缓了点语气,但仍旧是淡淡的,“你也喝点水歇歇。”
少年人极力?克制,但望过来的眼眸里仍是泄露出零星的欣喜,“嗯。”说着拿起纪黎没喝完的半盏茶水,三两下就给喝干净了。
喝了茶,两人之?间的隔阂便消散了点儿。
颇有种幼时和父母吵架后,对方喊她来吃饭的默契。
“我还没原谅你。”她瘪瘪嘴。
“我会赎罪的,姐姐。”席澈又默默摸上了塌,凑到她身旁,“用我的余生。”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离我远点。”
“一点点血,忽略不计。”他不接后半句话,又往里更近了几分,“别气我了…”尾音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闹到最后,纪黎执意要求他走,“刚打?完仗,战后那些琐碎的事多着呢,你就这么呆在这里,也不去处理?”
见?她确实是面露疲色,席澈停顿两息,确保她是真的态度软化了,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处理战后的琐碎事情。
谢允丞被压制住,群龙无首,剩下的兵卒们自然乱了套,卫振也的确不负所托,把剩下的敌军治的服服帖帖的。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席澈分明许久未能好好休息,精神却好得出奇,一连干了个?通宵,把事情全都给陆陆续续安排了下去。
直至黎明破晓,又细致吩咐完纪黎的事情,才堪堪眯了大半个?时辰。
少年整个?人窝睡在营帐内大床旁边的隔间里,他的床被纪黎占着,自己又怕得寸进尺会把人彻底得罪透,便退而求其次,在中间支了个?简易屏风当做隔断。
上完药,伤口?经?历整晚的恢复,瞧着也不再往外?渗血了,再三确定,他才起身把人喊醒,一道起来用膳。
纪黎喝的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加之?一路劳累,情绪起起伏伏,故而她这一觉睡得颇有几分昏昏沉沉。
醒后精神却还不错,“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些兵俘?”
席澈为她舀好小米粥,又把清淡的小菜往前推了推,“按规矩办。”他昨夜料理完北狄剩下的乱党贼子,当下也有几分饿意,“姐姐是想?问我…会如何处理谢允丞吗?”
察觉到纪黎停顿两息,他脸上的神情敛了几分,“那…你想?我如何处理呢?”语气带着点试探。
“你别犯病。”纪黎瞟了他眼,“按规矩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就是问问…”
“若你真的疑心?,再问出这种问题,那我便走了。”
说得跟她如今能走似的。
席澈面上乖乖,“我错了。”
其实他心?底是确认的,纪黎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心?悦于他,又怎会跋涉山水,只为一个?微末的可能性,要来救他。
又怎么可能不拒绝他的怀抱与轻吻。
可他就是这么矛盾的人,明明知?晓,却偏偏要一次再一次地反复确认。
像个?偷藏宝藏的贼,隔三差五便要瞧上一眼。
晚些时候,席澈歇了会儿便去见?了谢允丞。
几缕残阳坠在半空中,押关俘虏的牢房内,满是无边的黑暗。一切喜怒哀乐被尽数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窝在角落处,除去身上稍有些破烂的衣袍,面上丝毫看不出被施了刑。
席澈很?听纪黎的话,她说按规矩,他便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来。
不过…倘若她要为这人求情,他怕是也不会应。
他瞧见?席澈来,并不惊讶,反而还释然地笑了笑,“有事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