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图报这四个字,她表现得毫不遮掩。
裴戍低头看她,皱眉问:“你不要清白了,以后嫁人怎么办?”
宋初姀愣了一下,脸上笑意消散。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裴戍想补救,宋初姀却已经拿起桌上的灯笼走了。
她生气了……
裴戍有些烦躁,她总是很爱生气,偶尔一句无心之言就会让她不悦。
知道她是世家小姐的脾气,裴戍拧眉,站在半开的房门前看了许久,没有追出去。
直到宋初姀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他收回目光,灌了口酒。
这一生气就是许久未再出现,裴戍偶尔下值会路过城南施粥棚,隔着人群,遥遥看着粥棚里施粥的少女。
旁人管她叫小菩萨,说她是建康城内最好的女郎,以后定会嫁一个谦谦君子。
裴戍直觉她们说得不对,小菩萨表面乖,实际上性子野,谦谦君子拘不住她。
可除了谦谦君子还能嫁谁,总不能是粗鲁的武夫。
他没深想。
春日中旬的一日,他下值时天色已晚,路过城南的施粥棚时,那里早就已经没了人。
小菩萨施完粥就走,绝不做半点停留,哪里知道有人日日看她到归家。
裴戍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想要离开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狗。
不是好模样的狗,身型不过巴掌大,满身的污水,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裴戍看了一会儿,几个月大的狗,没人救就死了。
没人救就死了......
小菩萨遇见他的时候,应该与他遇见狗时,别无二致。
他没什么恻隐之心,但是却在今日莫名动了救救它的心思。
裴戍将狗托起,仔细打量了一遍,神情微凛。
不一定能活。
被虐待过的小奶狗,嘴边全是干涸了的血迹,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是不知道最严重的伤口在哪里。
他折返回去,到未关门的药铺买了金疮药,带着奄奄一息的狗回了城东的小巷。
生死有命,能不能活,看这狗的造化了。
或许这狗确实命不该绝,救回来的数日后,小狗活下来了,就是不会叫。裴戍这才知道,原来它嘴角的血迹,是被人割坏了嗓子。
那年的春日即将过去时,宋初姀还是没有出现。
兴许是碰上了更有意思的人,裴戍想。
她在城南施粥,很多人很多人喜欢她,遇到比他有趣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戍早就已经做好她随时会将自己赶出小院的打算,但是偶尔又会想,一处不值钱的私产,她说不定早就把他忘了。
就像是忘记路边一条狗一样。
春日末尾的时候,小奶狗又长大了一些,裴戍每日下值时都会给它带些好东西吃。
他本是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但是真养起来,那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对它好。
守城门的差事清闲却消磨时间,晚班归来已是寅时,裴戍归家,却发现院落中亮着荧荧烛火。
许久未曾出现的少女终于想起了这处私产,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抬眼看他。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裴戍站在原地,突然就一阵心安。
“谁允许你养狗的?”
宋初姀脸色不好,她指着角落里被困成粽子的小黄狗,白皙的指尖晃花了裴戍的眼。
小黄狗看到裴戍回来之后就开始挣扎,宋初姀更气了:“你把它丢出去。”
裴戍挑眉,上前拿起狗就往外走。
宋初姀:“你做什么去?”
“丢狗。”裴戍头也不回,脚步生风,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宋初姀一怔:“站住!”
即将跨出门槛的脚一顿,裴戍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转头去看她。
“捡都捡回来了。”宋初姀偏头错开他的目光:“就当看家狗吧”
裴戍眼中笑意更深,动作飞快地为捆成粽子的小黄狗松开了绳子。
少女捆绳子的手法比包扎好不了多少,轻轻一扣就开了。
小黄狗从绳子里挣脱出来,见到宋初姀,害怕地直往裴戍身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