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讨债(下)(1 / 2)

六日危城 文康 5418 字 7个月前

那……那个大混球如我所想,他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但最令我惊讶的,不是大混球的目的,反而是梦瑶的一句说话。简直是一语中的,如一根针一击即中我的心脏﹗

    总觉得,梦瑶既然会下这个结论,她定是知道背后的事情﹗

    说不定,她知道大混球的真正身份﹗

    然而,我现下却不能再向梦瑶打听甚么。

    因为,他已经来了。

    「算了吧﹗这些事情晚再说,现下还是尽快到医院。」我顿一顿,又道﹕「你多忍一会,我很快就回来。」我扮作镇定的说。

    「嗯﹗你万事要小心。」

    为了令梦瑶安心,我迫不得已的撒谎。

    对不起,我再次骗你了。

    我手执弓箭,悄然走回漆黑的升降机房。

    只听见「噹……噹」声再次响起。

    每响一下,心脏彷彿被拿捏得即时停顿。

    我细心听见,感觉到是来自升降机的管道内响出。只知道,响声大得几乎在机房中徘徊不散。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升降机管道,抬头一看,就是一个拉动升降机的机械组件。组件之下有两组钢缆,一组是拉动升降机,另一组则是拉动重量跟升降机相若的巨大长方型金属——「鉈」。两组钢缆是相连的,而我顶上的机械组件其作用就如滑轮一样,左右拉动两组钢索。

    我悄悄的往管道下一看,暗黑的管道中,我隐约的看见有个黑色异物在恍动。

    黑色异物每动一下,管道中就「噹」的一声响入我耳,而且体积亦微微的胀大﹗

    明显地,他正利用维修工程梯爬上来﹗而且距离亦不断的向我拉近﹗

    沉寂了。

    而管道之中,亦悄悄的亮起了一双红红的光﹗

    那是泛起了杀机的血红双眸﹗

    四目交投。

    当我正要施放冷箭之时,就听见一声有如春雷的吼声﹗

    「啊﹗」

    那双红光闪烁一下,「噹噹」的声响如鞭炮响着﹗显然,他正急速的向我爬过来﹗

    被我拉紧绷紧的弓弦正「嗤喇喇」作响,而拉紧弓弦的四根指头拉扯得泛黄且带有阵阵抿开的痛楚。

    我瞄准了两点红光的中心位置﹗那是他的弱头——眉心。

    我喝叫一声,炸药箭就「啾」一响往大混球的眉心飞出﹗

    可是﹗

    我看见那双红光忽然向右一跃,空中就残留了两条红色的残影﹗隐约间看见他似乎抓紧了拉动升降机的钢索﹗

    一声「呯嘭」炸响,又射失了一根箭矢。

    大混球身体虽然庞大,但是身手却相当灵敏,而且眼力亦似乎超于常人,竟捕捉得到快如闪电的箭头﹗

    如此一来,炸药箭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可是,虽不能力敌,但我可以智取﹗

    我不可以太依赖弓箭,因为最强既武器就是我的冷静头脑。

    可是面对大混球步步进迫的攻击,令我的头脑不能即时冷静下来﹗

    只听见大混球的嘶吼,看来他再也抑制不了对我的仇恨﹗见他杀红了的双眼,似是在不断的扩张﹗眼窝亦盛不了目上凶光,使得每当他移动时,空中就留下了一条条的红色残影﹗

    此时,我亦注视在两组钢缆之上。

    「对了﹗」我说道﹕「当升降机往下运作时,跟它重量相若的『鉈』就会反方向地上升﹗情况就如天秤一样。」说罢了,我发现作对重之用的『鉈』原来早就被拉到管道的顶部。

    若果可以将大混球引到拉动『鉈』的钢缆上的话,然后再将钢缆炸断,那么大混球不就是跟数以吨的『鉈』一起掉落底处吗?说不定『鉈』会把大混球重重的压死呢﹗

    我再回望大混球,见他跟我的距离已愈来愈近了﹗虽不知道会否成功,但总要一试﹗只知道,现下我跟他不下三层层数的距离﹗

    『鉈』跟钢缆紧紧相扣,普通的炸药箭恐怕不能把它炸毁﹗我得要用强化炸弹﹗幸而,先前在製作炸药箭时,我将强化炸弹折装成普通炸弹。因此我腰包中仍有製作强化炸弹的素材。

    先前为了方便行动,我将硝化甘油、硫酸及銫分成两组试管盛载,然后再用胶纸包起。

    可是,这回会比较危险得多。因为这次我将三者混合在同一根试管,爆炸威力起码强上数倍﹗原因是銫在液体之中能发挥100%的爆炸作用。但问题是,混合后的炸弹相当之不稳定,而且爆炸威力虽强烈,但炸弹因「銫」的化学作用下,会于一分鐘内爆炸﹗要是我不能及时把箭射出,就会将我炸死﹗

    「啊﹗」大混球在咆哮﹗

    这是警告﹗

    我探头一看﹗

    糟了﹗已不下两层楼数了﹗

    「先把他引去另一组钢缆﹗」此时,我已然将普通箭头扣在弦上,瞄准他的眉心﹗

    这一步,我当真有如赌博,是押上生命的赌博﹗要是我算错了他不会向另一组钢缆避开,那我就……完蛋了。

    我紧闭口气,就右手一松,施放冷箭。

    时空彷彿被拖慢了。旋旋打转的箭矢,好像于空中扭起了一波波的旋涡。

    只见大混球似乎在蠢蠢欲动,他长吼一声,就如丛林中的猿猴往另一组钢缆跳跃﹗

    看到这里,我几乎要大呼「成功了﹗」,然而,在空中飞跃的他,其左手竟如蛇吐信将箭矢抓紧了﹗

    「啊﹗」他大吼一声,右手抓紧另一组钢缆的一剎那,左手柔柔一反,内力顿时暴发,将箭头向我方飞掷﹗

    「甚么?」

    脑内就一片空白,只见向我飞来的箭矢,银光在我脸上打转。

    「啊﹗啊﹗哗……啊﹗」

    我痛叫得肺部都快要爆炸﹗嗓子亦立时失声﹗

    左肩忽然传来了一阵彻骨剧痛﹗

    那箭矢实在太快﹗当我看见只不过是距离甚远之时,原来下一秒已经深深的插入左肩﹗

    最可怕的是,这本身是竞技用的弓箭,圆钝的箭头居然可以一下子插入我肩,不废吹灰之力﹗那大混球的力量当真大得惊人﹗

    可恶﹗我就是算不了他会有这一着。

    肩上的皮肤好像被旋转地撕开一样﹗左手亦探不到涌出血液的炽热,就好像浸在一滩水中。

    我痛得几近晕了过去,但我一定要振作﹗

    即使死,亦都不可以被大混球撕分成十件﹗八块﹗

    双手已经不能再拉弓了,我得要急变方法,改由手去投掷﹗

    我拆下了炸药箭的液体炸弹,又从腰包中取出盛有硫酸的试管和銫。

    「得」的一声,右手姆指打开了液体炸弹及硫酸试管上的活塞,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两种液体混合起来﹗

    试管立时「嗤嗤」作响,飘出阵阵白烟﹗两种液体彷彿是聚头的冤家正发生衝突﹗而抓起试管的掌心亦烫辣起来,彷彿不出一会就会爆炸似的﹗

    同时间,地上似乎因大混球的来临而震动起来﹗

    我探头一看,跟大混球之间就只有一「层」之隔﹗

    可是,仍不够近﹗

    只要他再爬多四尺接近「鉈」时,我就施放炸弹﹗

    可是风险相当之大,稍一不慎,可能会将自己一併炸死﹗

    「啊﹗」他又一声长呼,强而有力的臂膀拉动庞大的身体,向我迈多一尺﹗

    「咚﹗」我亦同时间的将銫掉入试管中。銫即时于液体中分解,试管亦滚烫起来﹗

    只感到手中的试管彷彿在不断的膨胀,所冒起的泡沫亦愈来愈多﹗看见正在產生化学作用中的銫,它渐渐的泛起黄光来﹗那是爆炸前的倒数﹗

    可恶﹗

    要是不赶快掷开的话,我就会被炸死了﹗

    正当我绝望之际,听见段段长吼﹗我两眼一看,见他粗大的腿部抵着管壁而且微微屈曲,搞不好就是要向我飞身扑杀﹗

    我眉目一张,他顶上正正就是「鉈」﹗

    我甚么亦不管,只会大喊一声﹕「掷出去啊﹗」手中炸弹往「鉈」用力一挥﹗此时,炸弹恰如星辉金光耀眼的在空中打转,留下长长的金色尾带﹗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两眼被光刺得立时瞇起,顿觉眼中发出阵痛。

    只听到紧接的就是连绵巨响,有一种被硬生生撕破耳膜的剧痛。

    巨响挟带的一股灼热劲力狠狠的衝击我脸,令我头部彷彿吃了一记内力浑厚的重拳﹗叫我晕眩万分﹗

    最后一阵螺旋似的爆风,将我整个人捲起了,吹飞了两米才倒在地上。

    我强开双眼,只看见管道已然火舌张扬﹗其间更听见段段惨叫,令我心中倍感快意。大混球定是被烈火中折磨得半死不活﹗

    爆炸威力相当强烈,非但令「鉈」被炸得摇摇摇欲坠,更令管道顶上的升降机组炸离了位置﹗

    忽然一声巨大的金属錚呜,升降机组件上的钢索顿时断裂﹗被强大张力拉址的钢缆亦似乎于一剎那间释放力量,往上方弹射而出﹗就如一条长鞭鞭打天花板,倾刻间,被鞭打的位置上就番下了一条条粗大、沉黑的鞭痕。

    紧接而来的就是金属跟混凝土互相拉扯磨擦的尖锐声音﹗

    于我眼中的,我彷彿看见大厦崩塌的情境﹗

    轰轰巨响,升降机组跟「鉈」急速往管道底塌下﹗

    「啊﹗」于震耳巨响之中,我听见了大混球那个败者的惨呼﹗这回定可以将他压死了﹗

    「呯嗙﹗」大响,显然大混球跟「鉈」已经直堕管底。眼前的管道就捲出了一条如龙的火柱﹗

    看见此境,大混球想活也很难吧?

    「随着火焰下地狱吧﹗混蛋。」

    我立时「呼」的一声松了一口气。

    然而,肩上的剧痛彷彿在拉扯的大脑中某一条神经,令我心神不得放松。

    「嗤」的一声,我撕下了长长的衣袖,露出了一条臂膀。

    我瞇双眼,不敢直视肩上的伤口。但可笑的是,活尸人的样子定比我肩上的伤口难看数倍,我竟敢直视活尸人但却害怕自己的伤口。

    良久我才放胆直视。

    原来肩上的伤势不是想像中严重。箭头只是穿过了肌肉,幸而伤不了筋骨,但已经令我痛得要命,痛得几乎令我感觉到左肩已经断了。

    我瞪起双目,闭起口气,将箭头扯出来﹗

    「嗤﹗」

    「啊﹗哗……啊﹗」然而,我终亦忍不了剧痛,仰天大呼。

    箭上彷彿佈满了很多很多的小勾刺,在我拉扯出来时,肩上的肌肉组像一条条地被扯出来﹗

    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再用刚撕下来的长袖,紧紧的包扎左肩的伤口。

    「妈的﹗痛得要死啊﹗」

    休息了片刻,我整顿了身上的装备,就准备再次出发。

    商场现下已经危机四伏,我实是不能由经商场走到街上。

    那么,我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从外墙爬出去。

    幸而,雨势已渐渐收细,相信爬出街上本不是难事,但是左肩的伤势就成了一大障碍。

    当我找到了一条水管,正要向下爬去时,心中就突然萌生惧意,顿觉天旋地转。

    「可恶﹗面对活尸人总有点勇气,但现在却畏高呢﹗」我苦笑的道,然后像树熊似的拥着水管。

    我知道愈是往下方望过去,心中就愈是惧怕,于是就往天空张望。

    可是愈是小心翼翼的往下方爬去,内心总觉得是虚虚的。心想到,或许有丧化了的雀鸟于这个时候向我飞身啄食,那么我就无力招架了﹗

    一听见鸟儿的啼叫时,我就如受惊而耸起毛发的猫儿,两眼瞪大的左顾右盼。

    然而,天上却是空无一物,多半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可是左肩的痛楚,令我不能单用一隻手去支持平衡。而且水管因天雨的关係亦变得滑溜,几乎害得我滑手往下跌去。

    然而,心中的危机感已渐渐平定下来,好让自已能安静心境,小心翼翼的爬下去。在两脚踏实的踏在地上时,心下就立时放松,知道已经安全的着地了。

    我稍为张望四周,原来是身处于商场的花园。见四处没有活尸人的踪影,心想可能大多都攻入了商场之故,然而我却不可以掉以轻心。

    走出了商场,我眼中又是一番新景象。

    「天啊﹗居然乱成了这样子﹗」

    口中惊叹,脑中彷彿已响起了灾难电影才会播放的音乐。

    眼前的一切,比起战争时更为哀伤、死寂、混乱。

    一道长长的街道上,尽管被雨水洗刷,但总是冲不了地上长长的血道。就好像已经深深的渗入了地中,我眼中的街道依然是血红一片。而血道大概是从医院的位置上拖到我现在站立的位置。

    于我身前的有四辆被人刻意推翻朝天的车辆。车辆前后方都有一大滩原是乾了但又被雨水重新滋润的棕色血跡。

    我再往北面的街道看去,看见地上尽是焦黑的小洞。此时,心中就了然。

    丧化事件当日,这里就是警方跟活尸人对抗的最后防守线,心想陈达志他们就是在这里跟活尸人併过。而身前的朝天的车辆,就是他们的战壕。

    究竟有少英雄命丧于此?

    纵使我当时不在现场,我现在所见的一切亦令我联想当时的情竟。而地上佈满得如蜂窝的子弹孔,好像仍然在飘出热炽炽的硝烟,刺激着我的鼻腔神经,令我有如亲歷其境。

    只知道,战壕的后方有不少人体残肢浸在血泊中。这亦告诉我,他们终亦失守。而陈达志等人就是战后残兵,不得不退守到我身后的商场。

    残肢之中,虽然过了多日,有些已经发胀渗出黑水,但是我仍清楚看见残肢的形象是十分僵硬,其中一隻手掌仍然保持「爪」的形势,显然是在极力挣扎时被撕断下来。

    当中最令我瞩目的,就是一对互相紧握的断手。内心忽然有所感到,因我知道那对断手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他们即使面对死亡,亦不放弃同伴。当中的勇气实是令我肃然起敬。

    时间无多,我得要继续往医院方向走去。

    往医院的道路,是一条长长的斜坡。

    我在警觉四处的同时,亦看见不少被火烧至扭曲变形的车辆,令空气中仍有一股强烈的电油味。看那些焦黑的车辆被一字排开的横放在路上,显然是警方的另一道防线。

    街上就只亮起了淡黄的街灯,但身旁的屋子人去室空,彷彿荒废了一样。

    而且,现下竟然静得耳朵亦响起了耳鸣。要是我此时大声一呼的话,空气中肯定就只徘徊我的叫声。

    张眼过去,天上黑压压的云、街上的荒凉,我简直就置身于一座死城。

    良久,我经过了一个球场。球场上,原是掛起国旗及区旗的旗桿已经换上了红十字会的会旗及一个「生化危机处理」的标志。球场上撑起了数百个帐棚,看来球场曾被当作临时医院,接收各方的伤者。但看见,塌下的帐篷上佈满了血跡,就猜想得到这里最终亦被活尸人攻破。

    我再往医院方向行走,但愈是往上方行去,鼻中的噁心尸臭就愈来愈强烈。强烈得令我的胃部翻搞了几次,口中不断的吐出浊气。叫我甚是难受,面部亦扭曲了起来。

    而同时,尸臭亦是一个警告。因为只有活尸人才会发出如此噁心的恶臭。

    我不得不提高警觉,右手已经拿起掛在腰间的风扇刀。

    然而,当我走不过数米,脚上忽然感觉到一种噁心且又粘乎乎的感觉。

    我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尽是乌黑黑的液体。在我向上张目之时,终亦呕吐大作起来。

    事实上,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会遇到尸骸街头的情境。然而,我却想不到会如此的恐怖﹗噁心﹗

    死了多时的尸体,已经发胀得如胖子一样,皮肤更是紫紫黑黑的﹗有的欠了左边身,有的缺了一双腿。然而,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额上都有一个烧焦了的小黑洞。看来,他们就是被警方击毙的活尸人。

    尽管掩起了鼻子,尸臭仍然从指缝间鑽入来。害得我几乎想紧紧的捏起颈子,然后一口气的往前方的医院跑过去﹗

    可是倒下的尸体却成了障碍,叫我寸步难行。

    而且才走不了数步,右脚上忽然被某一种东西缠着﹗

    我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站在两具尸体的中央。但是双脚明明没有被东西绊住。

    但是,右脚上的力量却明显的渐渐加强了﹗

    而且,令我生畏的,右脚就好像被……五指牢牢的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