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从对面闯了过来。机动车道塞得满满的,根本无法通行。恐怕这个年轻人认为走便道是他当然的权利吧,他像个摩托车越野赛运动员似的,带着头盔,穿着连身裤,背着一个大个儿的双肩包。对挡住了他前进道路的行人,表现出异常的愤怒和不耐烦,拼命地加着油,让引擎空转,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吓唬过路的行人。
由香里为了躲开这辆摩托车,只好往便道边上靠。但是,从马路上跷起来的混凝土块儿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儿走路,她就站在一块混凝土上,等着摩托车过去。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戴着口罩,看都没看由香里一眼,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由香里面前卷起黄色的烟尘。地震时从地缝儿里挤出来的大量的黄泥已经干燥了,只要一刮风或者一过车,就会尘土飞扬,所以口罩成了人们的必需品。
由香里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环顾四周。过了这么多天了,眼前的光景还没有看惯。就说映入眼帘的建筑物吧,倒了的就有两三成,真是惨不忍睹。当然,完全倒塌的都是些年久失修的木造建筑,但在泡沫经济的背景下盖的一些外表华丽的大楼,也倾斜成45度,让人感到崩溃的恐怖。由香里不由地想起了她刚刚来到地震灾区时,看到像多米诺骨牌似地倒塌的阪神高速公路时,精神上所受到的冲击。
今天是1995年2月14日,情人节。想到这里,由香里苦笑了一下。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干什么来着?早晨早早就上班了,她给每个男同事的抽屉里放了一块手工制作的巧克力。说是手工制作的,其实也就是从商店里买来的板状巧克力,在家里给它熬化了,把原先的形状破坏掉而已。由香里并不是利他主义者,但叔叔辈儿的男同事们收到巧克力以后的那个高兴劲儿,也只有由香里这样的人才能体察到。(注1)
由香里的目的地是西宫市的一家医院。快到医院的时候,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她感到头部隐隐作痛。
药……对了,来到这里以后,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吃过药了,头痛的次数和程度不断增加。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吃药。盐酸类药物对于治疗她的头痛效果是很好的,但也会抑制她的特异功能。她曾经非常痛恨自己具有的这种特异功能,因为她的特异功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能派上用场。同时,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
“这不是贺茂小姐吗?早上好!”
在这声问候发出之前的一瞬间,由香里已经感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了,但她故意等到人家说话才扭过头去。说话的是一位穿着大红羽绒服、戴着滑雪帽和口罩、又矮又胖、面带微笑的中年妇女。在此之前,由香里见过她两次,她叫竹田和子,是个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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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一般来说,情人节的巧克力是专门送给情人的,但在日本,为使男女同事之间感情融洽,女同事也送给男同事巧克力,称为礼节性巧克力,与送给情人的巧克力是有区别的。(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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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由香里也礼貌地问候道。
“一大早就开始忙了,真辛苦。你住哪儿啊?”
“梅田的一家旅馆。”
“既然如此,不是可以坐车坐到甲子园吗?那样可以轻松一点儿啊!”和子跟由香里并排走着,亲热地说着话。
“早早就醒了,在旅馆里呆着也没事做。不像竹田女士您,还得忙家务活儿,您才辛苦哪!”
“根本就不辛苦。”和子在自己的眼前大幅度地摆着手,“既没有水又没有煤气,想干家务活儿也没得干呐。我丈夫一去上班,我就是个大闲人……”
由香里知道竹田和子家在这次地震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也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参加了志愿者活动,就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