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珩听到那密闭的小帘子里发出一声很明显的笑声,之后,帘子被拉开了。
梁星没等滕安说话,她指指自己的床头——那上面有一面镜子,说:“给你,是不是要镜子?”
滕安笑眯眯地点点头,捧着镜子左看右看,表情简直不要太得意。
“梁星姐姐,你觉得好看吗?”
严以珩上一次见到梁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他并不太清楚这个孩子的病情,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几句,勉强能够拼凑出她的严重程度。只是,今晚再次见到她,她的变化还是大大出乎严以珩的料想。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掉光了,脸和四肢都因为药物的作用变得异常浮肿,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她的床头,还放着一个折叠起来的轮椅。
严以珩只觉得自己的眉毛重重一跳——她竟然已经……需要坐轮椅了吗……
梁星的病床被支了起来,她靠在床头,却不是太有力气的样子。不过,回答滕安的问题时,认真程度倒是比滕酩多多了。
“好看,”梁星甚至点了点头,“羡慕,我也想要。”
说者无心,听者倒是有意了。
滕安一愣,随后回头看了看严以珩——
很难说清原因,但这一刻,严以珩忽然明白了滕安回头看向他的原因。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被一些很难形容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看向滕安,眼睛笑得弯弯的,很认真地对他点了个头。
滕安的眼睛都亮了。他立刻扭过头,对梁星说:“梁星姐姐,送给你,这个帽子!如果你喜欢。”
语句的顺序乱七八糟,但这并不会减弱半分他的真诚。滕安一边说着,一边用两只手往下扒拉着已经戴在头顶的帽子。冬天天气干燥,小孩硬生生扒拉出了静电,帽子摘下来后,他头顶的头发乱糟糟地竖着,都翘了几根出来。
可他很高兴,脸上的笑意,好像比刚刚从严以珩那里收到帽子时还要明显。
梁星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你把帽子送给我,你用什么?”
滕安拍拍自己的胸口:“男子汉,不怕光头。”
还没上初中的小孩子,已经敢说自己是男子汉了。
严以珩听到这话后都笑出声了,他走到滕安身后,捏了捏他的脖子,说:“收下吧,梁星,我再给滕安做一个就是了,也不麻烦。”
他这话就像是给滕安撑腰,小孩把帽子往梁星病床上一放,立刻就要走人——不过他走路太慢了,走了两步就走出一脑门汗,笨拙的背影却丝毫不显得可笑——那里面蕴含着的,是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半大孩子,对他的朋友的一片真心。
严以珩笑着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梁星。
“收下吧。”严以珩温声道,“只要你不嫌简陋就行。”
滕安把帽子丢在梁星的脚边——只顾着送出小礼物,却没有留意到梁星是否还能……自己捡起床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