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信看了一遍,自动转换一下其中冯钦丰未免信件被扣留、违心写下的对那知州的恭维话,差不多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原来赵好她们前脚迫不得已地出发,后脚金州知州就给冯钦丰回了信,语气之和蔼、言辞之恳切,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无视过冯钦丰,从一开始就真心诚意地想要帮他们抓人似的。
冯钦丰虽然不知为何对方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但总归是好事一件。
然而赵好她们已经离开了三天,怕是已经出了蔡州了,叫人去追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想了想,干脆又回信一封,毫不客气地托金州知州直接把这案子给办了,等赵好她们到了,直接把人领回来就是了。
为了防止赵好等人不信有这等好事,反倒和金州的衙役起冲突,他才又写了眼下这封信作为证明。
赵好读完信,心终于放下来了。
卫知拙也在一旁跟着看,看完之后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恐怕是那位尹钦差回了上京,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没办完,于是往金州递了消息,这才叫那知州低头。”
赵好:“……”
赵好忍不住去看卫知拙。
不是,尹钦差干的就尹钦差干的呗,你冷笑干什么?
迟疑片刻,赵好还是问道:“那个钦差……有什么问题吗?”
卫知拙面无表情地看她:“何出此言?”
赵好老实道:“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卫知拙:“……”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错觉。”卫知拙干净利落地说道。
赵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决定不要纠结这种小事了。
案子既然已经办完,赵好便和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分一批人去牢里提人,另一批人去安置受害者的院子清点人数,收拾收拾,这便打算回程了。
长河县知县见状,忙道:“各位这么匆忙便要走了?”
人家毕竟帮了忙,金州知州的问题也不能算在一个知县头上,赵好的态度也就好了不少,礼貌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那知县心道,你还知道我是大人,嘴上却亲热道:“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的人,你们远道而来,我作为东道主却不招待一番,实在是太失礼了。”
赵好皱了皱眉,刚要拒绝,那知县又道:“那些被拐卖的女子人数众多,而且并非全是蔡州人士,诸位若想将她们一一送回,路上恐怕还有的奔波。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比起带着疲惫匆忙上路,我觉得各位还是应当先休整一番,恢复了精神才好办事。”
赵好听到这话,看了眼身边灰扑扑的同伴们,才发觉大家确实已经很累了。当初是她主张众人出来救人的,现下事情都已经有了着落,要是回去前连休整放松一下都不让,那确实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赵好点了点头。
那知县便笑开来,说道:“诸位先在衙门里坐一会儿吧,我叫人先备些小菜。待到晚上,再请各位喝酒,安排住处。”
赵好十分谨慎道:“先去看犯人和那些女子,吃饭的事之后再说。”
长河县的知县算是知道了,这看着清秀的少年真是油盐不进啊,只得点头应是。
犯人由卫知拙带人去检查,赵好却是因为屈老汉的嘱托,先去了被救女子那边。
长河县的知县对这桩案子还是上心的,整整租了四个院子来安置那些被救的女子。赵好进去一一点名,一直到最后一个院子,才找到屈晴。
屈晴从人群里挤出来时,又瘦又小的一个,脸颊都凹陷下去,眼巴巴地望着赵好,小声道:“我就是屈晴……您,您是来送我们回家的吗?”
赵好看着她,便想起西平县的屈老汉。在后者的口中,他的孙女儿还是多活泼精神的一个小姑娘,眼下见到对方,对比起来也不禁心酸。
时隔近三个月,这桩失踪案终究有了个结局,赵好徐徐吐出一口气,调整心情,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了,望着屈晴道:“不过不用担心,你爷爷现下身体已经转好了,我离开西平县前,他还曾下地同我一起晒太阳。”
屈晴听着听着,大颗眼泪便掉了下来,其他女子哪个没有亲人,也都呜呜咽咽地开始流泪。
满屋子都是女孩儿的哭声,赵好也忍不住跟着红了一下眼眶,好容易才憋回去,认真说道:“好了,我也不是来惹你们哭的,大家收拾一下行李,还有想做却未做的事也抓紧时间了结一下,再过两天咱们便出发,一定把你们都送回家。”
女孩儿们听了,纷纷点头应是。她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都有了感情,眼下虽然是要回家,但也不乏要和好友分离的。一时间或是互相抹泪,或是交头细语,最终都结伴回去收拾东西了。
让赵好松了口气的是,包括屈晴在内,西平县失踪的七名女子都在这里,没有一个出现意外。回去之后,她好像也能和西平县的百姓们有个交代了。
其实赵好也有想过要不要询问这一路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最终又想,这些事儿回去拷问那些犯人一样能知道,何苦再叫受害者们回忆。最好是连同她和其他所有差役,都不要从她们口中听到那些过去。
这样,她们回了西平县,也才好调整心态,回归从前的生活。
这般忙碌着,时间飞快地就过去了,天色将将要暗下来时,长河县知县便派人来唤赵好等人去吃饭。
赵好确实饿了,她除了早上的一顿干粮,还有中间的几个柿饼,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人都有些打蔫儿了。
一看有人来叫,她便迫不及待地跟着离开了院子。只是引路的长随带着她们走了半天,却一直都没到地方。
赵好饿得急眼,忍不住问道:“不是回县衙么?这是要去哪儿?”
那长随笑道:“在县衙里怎么能好好招待几位,原是大人命我领几位去元大善人家赴宴的。”
赵好迷惑,这元大善人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但她开口问了,那长随却只是搪塞和绕圈子,无论如何不肯正面回答,再纠缠几句,都已经到了地方了。
赵好抬头一看,只见牌匾上书着“元府”二字,门脸也比西平县那个王家要气派得多,门前还专门派了下人等候,引赵好等人从正门进去。
进了正门,还未到地方,赵好便已听见丝竹管弦、笙磬同音,内里欢笑阵阵。再一走进正堂,才发现卫知拙他们早已落坐了,正喝酒吃菜看歌舞呢。
赵好不知道为什么,望见中间舞蹈的莺莺燕燕,下意识地第一眼去看卫知拙,发现对方在面无表情地吃菜,没有到处乱看,才眨眨眼,收回视线。
已经坐下的人见赵好他们进来,都知道她和卫知拙关系好,便也不曾没眼力见的招呼对方来坐。果不其然,就见赵好直直地冲卫知拙坐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