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好眨了眨眼,却是立即察觉到了他的不对,软下声音来问道:“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卫知拙一愣。
赵好见状,轻声哼道:“我就知道。”
即便是卫知拙,突遭大变,也不可能真的这么冷静的。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到知道自己是前朝罪臣之子,早已经家破人亡,再到这一切其实源于一场惊世冤案,任是谁,一时都是缓不过来的。
赵好认真地看着卫知拙,说道:“你放心吧,我能翻案的!”
卫知拙看着她,却是不禁摇了摇头,说了实话:“好好,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想要翻案,你知道有多难吗?”
在被抓进来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卫知拙已经把这件事看得很清楚了。从他和其他囚犯不同的待遇就可以看出来,皇帝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的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找人替死,他失去身份,再也回不来上京,也再见不到赵好。
但直到赵好来了,把所有的案情告诉他,卫知拙才知道这竟是一场由先帝和容相一手主导的冤案,想要破局,只有翻案一条路可以走。
往常他们破案,七天尸体就已经腐败,一个月更是连脚印都会消失,二十二年,光是时间就足够毁坏无数线索,更何况还有先帝和容相在其中作祟。
他固然看出这是皇帝下的一步棋,为了彻底扳倒容相,后者一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同时,他也看出皇帝这步棋下得十分谨慎,随时留有抽身的余地。
父亲含冤而死,族人被屠戮殆尽,卫知拙何尝不想翻案。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即便是他出狱和赵好一起调查,想要找到足够证据证明这是一桩冤案,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赵好单枪匹马,连个帮她的人都没有。
“你不相信我?”赵好问。
卫知拙看向赵好,那双眼睛如同初见时一样,虽然天真,但却闪烁着坚定、勇敢和一往无前的灼热光芒。
那是他自身没有的东西,也是他爱上这双眼睛主人的原因。
赵好再一次认真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为了含冤而死的卫将军,也为了咱们俩的将来!”
卫知拙的心轻轻跳了一下,让他有种二次坠入爱河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宿命感,令他违背自己理智的判断,想要去相信她。
“卫知拙?”赵好叫他。
卫知拙抬起眼,紧盯着赵好,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这一次,赵好知道他是认真的,于是笑了出来:“好,那你要好好在这里养着身体,我查案可能不会很快,但你要等我。”
“嗯。”
“还有,你的母亲也还活着呢,只是在青竹寺修行,待到一切结束了,咱们一起去请她下山,把她也接到王府生活。”
卫知拙怔了一下,随后也点头:“好。”
赵好见他真的精神起来了,也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我先走啦?”
卫知拙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万事小心。”
赵好应了一声,跟他挥了挥手,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尹或跟在赵好身后,两人一起出了门,便冲赵好道:“卫郎君这边有我们看着,郡主可以放心。”
赵好打量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地把手一伸,道:“你案子查到哪里了?线索给我掰点!”
尹或:“……”
尹或脸上的笑都要裂开,最终才道:“皇上只命臣调查卫郎君的身世,别的却是没有吩咐的。”
赵好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一动不动。
僵持片刻,尹或叹了口气,说道:“臣没有同您说笑。”
“不过……”尹或在身上摸摸索索,翻出一个金令来,放在赵好手里,说道,“方才皇上召臣问话,臣向皇上举荐了郡主,因此皇上命臣转交此物,可调遣宫中暗卫,供郡主驱使。”
赵好一愣,拿着那令牌看了两眼,发现还真是她皇伯伯的东西,不由瞪着眼睛看向尹或:“这是什么意思?”
尹或摇了摇头,说道:“有些话不便说得太清楚,只能说,一切都看郡主你了。”
赵好怔了片刻,明白过来。
就和卫知拙想的一样,皇帝虽然支持翻案,自己却并不打算牵涉太深,他可以派尹或拖延时间,却不会真的大张旗鼓地派人查案,因此才在尹或的推荐下,把这令牌交与赵好。
能翻案,皆大欢喜,翻不了案,也只能牺牲卫知拙了。
把这一切交给赵好,也是让她自己对结果负责。
赵好垂下眼,抿了抿唇,向尹或道了声谢,拿着那块令牌离开了。
这桩案子也的确不方便调用王府的人,不管她皇伯伯是怎么想的,也算是给了她一些人手了。
赵好离开刑部,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宫,她头一次没有先去拜见皇帝,而是直奔宫中的印绶监而去。
印绶监相当于宫中的卷宗库,所有前朝后宫的卷宗都在那里,自然也包括宫人的名单,赵好想查当年的侍卫和宫女,只能从这里入手。
但问题是,这样的地方,往往也是限制闲杂人等进入的重地,赵好不出所料地又被拦在外边了。
这回对方的态度比大理寺那边的人更加恭敬,也更加坚决。毕竟大理寺的人疏忽了顶多被革个职,他们这种宫里的人出了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赵好说了半天都没用,急得挠头,干脆从怀里掏出刚到手的令牌,杵到他眼前,吓唬道:“这个好使吗?本郡主的皇伯伯给的!”
谁料那个太监竟是软硬不吃,对着赵好手上的令牌行了一礼,一丝不苟道:“回郡主的话,虽是御赐之物,我们印绶监却是没这个规矩的。”
赵好真是服了,她往旁边挪了挪,放眼望去,却见四周到处都是侍卫把守,这回连翻墙都不好使了。
更何况她这次就算翻进去,也没有第二个鲍秀才能帮她了。
赵好实在是没办法,正束手无策着,便听见身后有人唱道:“贵妃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