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把两块糖拿了过去,放在桌上留着过会儿吃。他摇了摇头,回答符衷先前的问题:“我不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事儿等着我去完成吗?”
符衷守在他身边,手心里还留着刚才被季垚挠了一下的感觉,此时他脑子里像起了雾。符衷没有离开他,就这么守着:“没什么,我就问问您。我周末要回父母那儿去,该跟他们告别了。”
“这是好事儿。”季垚点点头,贫乏的语言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世俗情感让他无法适应,理不清头绪,可他明明就生活在世俗中。他心灰意冷,对什么都保持无动于衷的冷漠。
他麻木了,麻木的心灵上了冻,还没被捂暖。符衷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少言寡语,军旅生涯已经让他没什么可留恋、没什么可有兴趣了。符衷觉得季垚不应该这样,季垚并不是生来就冷漠的。季垚脾气坏,可心眼儿并不坏,他说话凶、会骂人,但没一句话是出于恶毒的心思戳人脊梁骨的。
符衷急切地想做点什么来让他改变,他觉得自己能行。他一生中可能会遇见很多人,但像季垚这样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了。人一生遇见的人还少吗?但像季垚这样给予他一整个青春、幸福、亲密关系的人却是不多见的了。
“您要回家去吗?我们可以一起。”
季垚笑了一声,耸耸肩:“回家?回不回去一个样,无所谓。”
符衷不懂他这话的意思:“明天是周末,正好可以回家。我们一路去,你想去哪儿我就带您去,北京城就这么大,去哪儿都可以。”
“我说了,无所谓。你省省吧,我还怕你嫌我磕碜,我丢不起这个人。”
“您不磕碜,没有什么比站在您身边更风光的了。”符衷说,“长官,如果您觉得情绪不好,可以去外面走走。总待在一个地方会憋坏的,外头有自由自在的空气供我们呼吸。”
“住嘴!”季垚忽然把咖啡杯搁在桌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事?你在这里待太久了,回去吧。”
符衷擦了一下嘴唇,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季垚抢了他的话头:“请你回去,立刻执行!”
“好的,长官,我马上就走。谢谢您的浴室,还有您的衬衣。”符衷只得收拾好自己的包,但他却看到季垚双手捂着脸躺在椅子上,“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叫我。”
季垚不吭声。符衷抿抿唇:“我走了。再见,长官。”
季垚听着门关上的声音,他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来。季垚看着窗外的雨忽然就涌上了泪水,他抬手擦掉了。打仗的时候,起初害怕得要命,后来就无所谓了。城中的道路千千万万条,却没有一条是可以走走的;来来往往的人多得数不清,却没有人是可以聊聊的。
但他旋即又想到了符衷,符衷让他的枯井似的心泛起波纹,似乎只有他陪在自己身边、能和自己聊上好一会儿了。季垚开始后悔刚才的无理,他因一时烦躁就轰走了符衷,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自己赶走了。
季垚头疼得厉害,呼吸不畅,起身去找来药片吞下去。随后他在原来的地方躺下,打着盹,无限的渴慕之苦让他梦见了一望无际的种满草莓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