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隔离区内,唐霖绕到病床旁边,把一直放在衣兜里的手抽了出来。他不作一声,静静地站在床边注视着唐霁的脸,手指则反复摩挲着一个藏在手心的小小的琥珀。那枚琥珀一直被他放在兜里,被体温捂得发烫,好像下一秒就要化成一滩稠水了。唐霖搭着双手,然后他脱掉了手套。唐霖的手背上有一条筷子长的伤疤,发白、凹陷,从指根到手腕,把手掌对半劈开。
唐霖抬手对林仪风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走到一旁去把电源总闸拉下来。房间所有的灯全部熄灭了,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白生生、朦朦胧胧的余光还在人眼前晃,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唐霖关掉了昏睡剂和保护性气体的输入阀,在黑灯后抬起手臂,让一个坠子从手指上挂下来,小小的琥珀在昏暗中摇晃着发出温黄的光晕。
在昏睡剂中止输入后片刻工夫,唐霁便醒转过来。他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黑糊糊的,他的双眼就在黑夜里闪烁着绿松玉色的幽光。这双眼睛是他后来才得到的,能让他在夜里看得更深、更远、更清晰。唐霁张开嘴大口喘气,强劲有力的心脏在胸腔内大力地泵动着,好似他的身体里正在经历着电闪雷鸣。
他用了十几秒恢复意识,判断出自己的处境。唐霁看到了那个发光的琥珀,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发怒了。他躺在床上,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听着身旁的响动,他知道唐霖坐下了。
“你把我送到哪儿来了?”唐霁问。
“北京,另一个基地。”唐霖拢好衣摆,叠起腿来靠在椅背上,“别怕,不是在乌干达,你没有回到过去。”
唐霁笑了一下:“我倒还想回到那时候去。”
“谁不是呢?我也想。”唐霖说,把琥珀收在手心里,爱惜地护着它,“回到只有我们三个的好时光里。”
“她最近怎么样?”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她很好,也很想念你。”
唐霁默然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霖看着他:“做什么?”
“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唐霁扭过头望着唐霖的眼睛,两人心平气和得对视着,“你另外还在研究改造人体的技术对吧?在乌干达的时候你就这么做了。”
沉默了好一阵,唐霖才叠起双手放在膝盖上:“我可没去乌干达,给你做手术的是其他人。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自从父母惨死之后。咱们虽然不是一个母亲,但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说心里话,我有时候还挺同情你的。”
“我不要同情,我早就过了那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