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放在大理石台上,一边的玻璃门后摆着巨大的鱼缸,透着点莹莹的宝蓝色,照亮了后面深灰色的墙壁,那色泽,得要用博物馆里最漂亮的景泰蓝来比拟。棕褐色的木头花架下摆着瓷缸,缸上绘蒲葵叶和兰花,里头盛满清水,长着莲花。
更令三叠惊奇的是,竟然有莲花在开放。他回头看了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满山都是未化的积雪,在这样的季节里,居然会有莲花在开。
三叠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擦着瓷缸走过去,拨弄了一下水上的莲花,他隐隐听到活水流动的声音。走到窗前才发现,屋后建着池塘,水未冻,上下交通。
他抄着衣兜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别墅里水太多了。客厅里都是水,莲花瓷缸、半面墙那么大的鱼缸、镂空地板下潺潺流过的水,五色的石头铺陈在水道中。
正常的人家里不会搞成这样,至少三叠所知道的正常人并不会在家里引入这么多水,还是敞开的,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异常湿润。难怪要烧香料而不是洒香水,多半是为了掩盖这丰沛的水汽。
把水汽弄得这么丰富是想干什么?秋燥时节防止皮肤干裂流鼻血吗?不太像,白逐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三叠敲了敲皮鞋跟,他站在一架铺着毛皮的躺椅旁往外看,看到屋后的花园。
白逐走进太太的卧房,深色的天鹅绒帷幔像往常一样严实地拉着,房间里光线暗淡。外间是以前季家家主办公的地方,一切都还按着原样摆放,仿佛家主还活着,他只是出去休息,一会儿就回来。
“太太怎么样了?”白逐推开内间的房门走进去,就闻到里面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闷在房间里,越来越浓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医生撑在床边给老太太做紧急治疗,已经满头大汗。太太像是魇病又发作了,不停地扳着瘦弱的身子,枯槁的手背上爆出虬结的青筋,眼睛睁得极大,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呜呜声。
“魇住了,心脏出了问题,刚才忽然休克,现在心跳刚恢复,还没稳定,不知道后续情况如何。”医生擦掉手上的药剂,换了一副手套戴上,“诊疗仪和监控仪正在监护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夫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医生走到一边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人体扫描建模很快呈现出来,危险警告浮现在左上角。白逐站在光下看屏幕上不断跳出的诊断条目,她的眉眼一片煞白,唇色却是鲜红的,那对涂着口红的嘴唇看起来对整个世界都不友好。
“白逐......白逐......你们把东西......东西藏在哪里了?”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白逐忙走到床边俯下身,握住太太乱抓的手,“该还回去了......求你们......还回去......”
老太太张着嘴,黑洞洞的嘴里看不到牙齿。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不成样子。眼皮耷拉下来,眉毛也淡得几乎看不见,手背上全是褐色的斑点,像一截干枯的焦木,碰一下就会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