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浓雾中,深灰的轮廓因为雾气而模糊。艏楼上的白漆“贝洛伯格”也仿佛变成了旗帜,就像海神出征时军队里举起的战旗,显示出海面的辽阔和桀骜不驯。
季垚静静地等待着潜艇越来越近,他扣紧手指,忍受着半边身体磨人的疼痛,看着视野中黑色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近在眼前。他穿着齐整的制服,里外都得体有致,就连头上的帽子都不曾歪掉半分。硬挺的黑色帽墙上镶着银质的雄鹰巨树徽章,下面装饰有银色檐花,表示他高级指挥官的地位。
朱旻把最后一支针管卡进箱子,然后推到一边。当摘掉手上的橡胶手套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掉了。在执行员的帮助下戴好羊皮手套,等发僵的手缓和一点,他才把屁股挪开椅子。踩了踩脚让自己的僵硬的身体恢复过来,慢腾腾地走到季垚旁边去。
“有什么事吗,朱医生?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治疗,你不用担心。”季垚看了朱旻一眼,说,“你是想来问我关禁闭的事吗?噢,朱医生,你得明白,规矩就是规矩。”
朱旻挨着旁边一根立柱,上半身有气无力地贴着冰凉的柱身,两条手臂松垮垮地抱着柱子。他往后缩了缩身子,抬起眼睛看季垚的脸,声音不大:“不,指挥官,我不是来说关禁闭的,我明白这里的规矩和纪律,我对自己的错误行为供认不讳。我只是想说,你知道,那艘潜艇,我们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那上面有些什么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我就是想说,如果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实力,导致我们所有人被俘,我不敢保证我们不会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战死还好说,但如果被俘......指挥官,这说不清楚。”
季垚听着朱旻一句话一句话说完,他没有打断,或者做出别的什么举动。朱旻说话的时候闪烁着眼睛,时而看着季垚,时而环视房间里所有人,手臂不自然地沿着立柱光滑的轮廓摩挲。
他的话让总控台的寂静更加消极。季垚上抬着眼睫,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眼中流露出思考的神色,表明他正在深刻地琢磨朱旻一番话的意思。朱旻没有等他回答,垂下眼睛拍了拍柱子,然后从季垚身边离开了。
消极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哨台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阴郁的氛围:“潜艇正在缓慢驶进我们放下的卡口,机械臂迫使潜艇停下,将其固定在轮台上。指挥官,请求指示。”
“鸣笛示意,现在开始计时,120秒,我要看到艇长和艇员一起出现在甲板上。如果120秒后没人从里面出来,就投放炸弹警告。如果有任何反抗攻击行为,立刻击沉。”
笛声在几秒钟响起,传进底舱武器系统的低矮空间里,执行员们紧紧按着耳机,确保指令下达时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们在冗长的鸣笛声中等待着开火命令,低声祷告,雪花从发射口飘进来,落在他们脚边。
潜艇在轮台上停留了片刻,螺旋桨停转,反应堆关闭,正在慢慢冷却。航行灯闪烁着,甲板上的海水正沿着边缘流下去。季垚站在风窗前,旁边围满了执行员,他们都在注视着潜艇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