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铭在晨间锻炼的时候有幸识得公馆全貌,当她站在高处的露台上时,能俯瞰山下蜿蜒的河道和大片的白桦林。山脉像波涛一样排开去,藏匿在起伏山势中的是一座座园林、庙堂和别墅。
这样的群山野性十足,加上连月的低温和暴风雪,山里的动物们找不到吃食,只得到处瞎撞,把公馆当作它们狩猎场的一部分。
“大兴安岭上空已经很久没有飞过一只鸟了,”白逐说,她带着肖卓铭前往地下实验室,“连雪鸮都销声匿迹,更别说斑鸠和椋鸟。狼群饿得整夜整夜嚎叫,几十里外都能听见。昨夜它们也嚎得厉害,肖医生听见了吗?”
“我没有听见。卧房里的窗帘一拉,什么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面了,我很安静地睡了两个小时。”肖卓铭说。
“哦。”
肖卓铭走进电梯,背着自己的背包,里面通常装着她常用的工具和药品,还有几本书和一瓶水。她皱着眉点点脚尖,斟酌了一会儿问旁边的白逐:“风暴恐怕对猎场造成了很大的影像吧?”
白逐站在肖卓铭旁边半臂远的地方,她的外套衣领外翻,领口的皮草绕过前胸,在背后交合,用一枚别针固定住。肖卓铭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这味道大概也是粉红色的。
“糟糕透了,没有猎人愿意进山,猎场冷清得很。山上倒是有不少动物跑下来,有时候被猎人看到了,就能捡个便宜。”白逐说,“公馆就建在山中,野生动物比比皆是。我还看到过一匹老狼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在花园里徘徊了两圈,然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那是匹很老很老的老狼了,毛都快掉光了,眼睛也瞎掉了一只,在雪里饿着肚子瑟瑟发抖。我就这样站着,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看着它消失在雪里。”
说到这里白逐停顿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回想什么不愉快的事。半晌之后她继续说下去:“第二天早上就有人来跟我说,花园通往后山的路上发现了一具狼尸,都冻成冰块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匹老狼,但我知道如果前一天夜里我让人丢给它几块生肉,老狼大概是不会死的。”
肖卓铭听白逐平静地讲述,她能感觉到白逐语气中不寻常的情绪,白逐在说起自然生灵的时候,往往比讨论人更有兴致。白逐说完后,两人在电梯中陷入沉默,肖卓铭思考着白逐话中的意义。
“但这些话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马后炮罢了。”白逐按住袖边,“人就是这样,一番痛心疾首过后继续没心没肺地活着。”
电梯到底了,白逐等门打开后走出去,在门边进行身份验证。金属门后面又是一道走廊,然后再乘坐玻璃电梯往下降。肖卓铭在进入金属门后就不再与白逐说话,她在心里默默把路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