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只画了塔和山。”
“我不敢画龙王。它不是用一支笔就能画下来的,它是自然本身,是让我们去敬畏的东西。”
季垚看着别处沉默,星空压在了他的头顶,季宋临的这番话让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坠。他觉得很累,很无助,想听天由命了。季垚咬着牙齿,腮帮被咬得硬梆梆的,酸痛无比。他抬起手很重地掐了眉心一下,痛感让他稍微找回了点真实。他想到了符衷,还有吞噬银河的黑暗,他答应了符衷要给他带去黎明。
“但我们还是要杀掉它。”季垚像下命令那样说道。等最后一缕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离开了望远镜舱。季宋临没出声,他在季垚出去之后重新回到目镜前,继续自己探索宇宙的高尚事业,仿佛不满于季垚打断了他认真工作的脚步,白白浪费了一个小时。
三个执行员站在艏楼上瞭望,他们正胡天海地地扯着闲话,然后就看见季垚戴着帽子从指挥舱里上来。季垚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招呼,找了一处没人的栏杆靠着,在吹送的海风里点燃一根烟。他咬着烟尾,风把他的头发吹散,让他上身的衣服紧贴着身体,烟雾则四处飘散。季垚抖开手里的报纸,哗啦啦地响,他把纸面抚平。航照灯烁烁地亮着,瞭望塔上相当明亮,如同移动的灯塔。
季垚浏览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最新的,刚从坐标仪上传过来。他看到“北极黑洞”、“四号空洞坍缩”、“李重岩被指控参与恐怖袭击”这些标题,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睛也累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天看到的都是悲惨世界,他想看点能让人真心发笑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冷笑话也好。
他转过身,面向大海,广阔的海面上除了水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大陆早就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就算是在如此空旷的一览无余的地带,人也会迷路,然后才会感受到自然的浩瀚和奇异。季垚回头看到了巨鹰从远处飞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只知道眼前出现了鼓满空气的羽翼。
季垚开始用报纸折纸飞机,他会折很棒的纸飞机,能在空中平稳地滑翔。季垚咬着烟,心无旁骛地折纸,当把机翼折出来后,他看了看漂亮的纸飞机,觉得缺了点什么。季垚抽出口袋里的记号笔,在左边机翼上写下“符衷”,右边写下“季垚”,各画了半颗心,拼起来后就是一个整体。
他终于笑起来,等一阵风从背后吹来时,他拉开手臂,像掷标枪的运动员那样,朝着顺风的方向把纸飞机掷出去。飞机脱手而出,乘着风远去了,在广袤的海洋上方自由自在地滑行。身后猛地传来巨鹰的长啸,黑色的影子从头顶急速擦过,狂风拍乱了季垚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