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符衷嘴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白逐还有点不习惯。她还没完全接受符衷和季垚的新关系,因为这总是让她想起符阳夏,继而就想起几十年前的旧事,这些旧事令她十分不愉快。白逐抬起眼睛看符衷,她眼尾的皱纹不可否认地加深了许多,让她看起来愈发严厉。符衷对白逐的一对长眉印象很深,因为这对长眉他也在季垚脸上见过。季垚的眉尾像飞燕的翅膀,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
符衷没见过季宋临,他觉得季垚的神态继承自母亲,他的相貌应该很像父亲。当符衷想到自己是被季宋临救起来的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一下子就把季垚的父母见完了。符衷总想在白逐面前好好表现,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好衣服,下机前还专门去照过镜子整理发型。
“是的,卡尔伯是上一代的人工智能。你知道‘卡尔伯’是什么意思吗?它的意思是‘北极星’。”
“但现在我们已经看不到北极星了。”
“星河、卡尔伯,不也代表了人们对星空的向往吗?银河总会再次出现的,就像太阳会升起。天总是会亮的,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符衷看到黑糊糊的天幕,这黑暗已经让人类跋涉了三十年,他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个三十年在等着他们。
白逐看到符衷右耳的耳钉,她的目光在那枚耳钉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就转开了:“你被撤回来的时候,季垚在哪里?”
“他说他在北极冰海下面的海底基地里。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因为当时我被锁在了冷冻舱里。”
“那你是怎么听他说的?”
“他给我留了录音。”
白逐转过脸去,在一根柱子前站住脚。符衷搭着手,看阴郁的天空洒下毫无生机可言的寂静,寂静中则是浓重的、如黑岩似的黑暗。眼前的黑暗并不足以消灭符衷脑中的一片光明,在季垚回到他的记忆里时,阿里斯托芬也住了进去。符衷继续说:“海底基地是‘方舟计划’的遗物。‘方舟计划’是我闻所未闻的一个名字,我承认自己见识浅薄,所以想来问问夫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逐笑起来,她是听到“方舟计划”才笑的,充满了令人心酸的绝望感,“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没有什么东西会被永久地藏住,以前是,现在也是。”
符衷沉默不语,他等着白逐“尽量回答”。符衷看了看白逐的侧脸,他比白逐高很多,只能看到她眉骨下的眼窝,此刻堆叠起了不少深深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