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看着耿殊明:“你用几句话就把十多页的报告给打发掉了。”
耿殊明笑了笑,摊开手说:“事实就是这样。就算我把这事写进报告里,浓缩起来也不过是这么几个字而已。”
“为什么你没有早点把这个怪现象告诉我呢?”
“当初我思考过,但我觉得很累,再怎么思考也不会想出结果的,于是我就放下了。不是有个龙王吗?只要把所有事情往龙王身上想,那么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季垚没有听出他这话中究竟是什么语气,平淡又讽刺。耿殊明说完后摘掉眼镜,闭上眼睛揉了揉眼球,看起来疲惫至极。季垚垂下眼皮,他没有责问耿殊明,也没有责问邵哲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责问什么人了。“回溯计划”耗去了他大部分精力,连躺在床上想念符衷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轻得像一阵烟,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然后就在对符衷的幻想中坠入梦境,就算在梦里,他也时常感觉自己身上压着重物,动弹不得。失眠和噩梦一直伴随着他。
季垚什么都没说,季垚只是点了点头:“海水就是从那下面流到北极去的。然后裂缝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海平面就没什么变化。下面是个独立的空洞,也许那里就是一个小型黑洞,龙王就在那里孕育,或者说它会从那里出来。”
“这是一个好想法。”耿殊明说,“好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龙王就是会从那条裂缝里爬出来,就是这样。”
他说完就靠在一边的栏杆上,手往后背着,撑着冰凉的金属管。寂静再次袭来,季垚这次明白了寂静究竟来自于哪里,它来自于空旷的内心。季垚从赤道赶到北极,只不过是想来验证自己的猜想。在得知龙血污染的消息后,季垚的脑子里就盘桓着一个念头,他得去北极看一看。耿殊明说得没有错,邵哲升说得也没错,谁都没有错,只要把所有事情往龙王身上想,那么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这话很消极,疲惫极了的人才会这么消极,就像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有时候猜想就是答案,只不过隔着一层雾,让人充满好奇,竭尽全力去追赶。但当猜想被验证了的时候,追赶的人已经精疲力竭了。那时候不会有什么欢欣和鼓舞,也不会有什么桂冠和凯歌,人们只想坐下来休息,人们只能感受到寂静。在好奇心和想象力都被磨灭之后,内心只剩下了旷野般的荒芜,同样的,这样的内心也能感受到旷野般的寂静。
季垚整理好桌上的文件纸,他自从走进这里后,大衣没有脱,手套也没有摘掉,仿佛只是一个停下来买快餐的顾客,过几分钟就离开了。季垚把那些纸拿在手里,对耿殊明报以礼貌的微笑:“教授给了我很多灵感和激励,让我对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有了更全面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