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点着鞋尖,说:“那个年轻中尉有没有被追责?”
季垚摇头,他看着前面的事物,一口一口地喝酒:“那种地方怎么追责,况且也没人会在意几颗炸弹有没有打准地方。我到上面去要过说法,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我的那个可怜的战友,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被炸死了。他死了。我去过出事的地方,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只看到稀碎的断肢和肉块,还有血。很多血,到处都是火海,到处都是黑暗。”
他的话换来了寂静,符衷听了直摇头,季垚只是紧锁着长眉,眯起眼睛回想当时的情景。
“所以唐霁在刚果河大突袭中谋杀你的原因就是这个吗?就是因为他认为你故意报错坐标想要害他?”
季垚耸耸肩:“也许吧,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他。而且在狐狸窝中队里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独行侠,技术好,胆子大,不听指挥。可能他早就看不惯我了,只不过找了个借口想杀我而已。”
季垚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说明白,不过他也希望符衷不要听得太明白。季垚放下酒瓶,他的嘴唇被酒液润湿了,看起来有了点新鲜的生气。他冲符衷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那个被炸死的人是谁吗?”
符衷想了想:“你是说那个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同伴吗?我不知道。他是谁呢?”
季垚一边喝酒一边笑,但不是愉悦的笑。他的目光长长地拉伸着,似乎能穿透时空的障碍看到从前的景象。他说:“他就是李重岩的儿子。”
符衷的眼球震颤了一下,他猛地揪紧了手指,死死扣着桌板边沿。他脑中一下子涌上来很多信息,很多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在这句话被说出来的时候迎刃而解了。只要肯等待,所有的事情都会被解决。只要耐心地等上75年,哈雷彗星就会来绕一下。符衷扭头看着季垚,想说些什么,但季垚先说了:“所以李重岩恨我,而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也和唐霁一样认为是你造成了这样的悲剧。”符衷说,他用的是肯定的陈述句。
季垚点点头,认可了符衷的想法。他晃着酒瓶,但没喝:“我还因此上过军事法庭,不过后来罪名都被推翻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有人在针对我,至于到底是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说完他把酒瓶递到嘴边,但是呼出一口气后又放下了。季垚想起了爆炸过后的废墟,想起了东非大裂谷,想起了三月。黑暗、血水、尸块、烈火和烟雾,就是季垚对战争的全部印象。
“从某种意义上说唐霁是被指使的,在你看不到唐霁的地方肯定发生了很多事,一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事实了。李重岩应该也是被人误导的,他远在北京,他根本不知道非洲的情况,而且失子之痛也会让他变得冲动。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被原谅,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该反过来给以致命一击。”符衷说。
季垚抬手抹了抹头发,伸开手臂向后撑着,问:“齐明利还告诉了你什么?”
符衷撑起眉毛,回答:“他还说自己以前为唐家做过事,改造唐霁的事就是在那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