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直径将近有500公里的大洞出现在广漠的俄罗斯远东荒原上,犹如地球睁开了眼睛,开始注视着它所孕育的生灵。人类只能看到黑暗,而地球看到的却是万千星光。符衷凝视着那个洞,他想起了尤卡坦半岛的陨石坑。这个洞的直径却比尤卡坦那儿天然形成的陨石坑还要大。符衷又觉得心脏痛起来,茫然的恐惧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半球地球都在震颤,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一直到阿根廷;从内华达山脉,一直到青藏高原。棕榈和巨砾,耸立和下沉,宇宙和尘埃。冲击波辐射到了周边超过两千公里的区域,地表隆起开裂,被暴雪埋没的城市瞬间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大海里。北京处于辐射区边缘,同样遭到重创,渤海湾的海浪冲天而起,万万吨海水就这样朝着支离破碎的大陆倾覆下来。
激光轰击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光柱从大气层消失了。那个黑糊糊的大洞里立刻喷涌出来自地幔的岩浆,世人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岩浆喷泉,简直就像一片海那样取代了贝加尔湖的位置。
拥挤混乱的地下城里,难民聚集在屏幕下看着画面中的景象。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安全,强烈的震感让避难所同样摇摇欲坠,电力输送系统坏掉了,只能使用备用照明灯。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外界了,自从《北极星宣言》发布后,他们就被强行驱赶到地下城来,当作是留下来的那批人。城中的墙上常常能见到涂鸦,夸张犀利的笔法和颜色往往重复着一个事实:反对《移民分级法案》、反对《北极星宣言》。
地表温度太低,岩浆渐渐地就凝固了。黑色的河流流淌在白色的雪原上,怪异的形状像是一块乌黑的橡皮糖。西伯利亚的森林荡然无存,贝加尔湖也永远地消失了。
短短一分钟,神伸出手,从地球上抹去了一个奇迹。符衷在电脑屏幕前抬手撑住鼻梁,抬着睫毛看着屏幕中的录像。他的眼里蓄满泪水,但仍拼命保持着平静。符衷闭上眼睛,用力扣紧双手抵在额头上,掉了一滴眼泪。符衷看到桌上烫着一行细细的金字——“Time,is racing with eachus.”。时间在和他们每个人赛跑。尽管他们与时间打交道。
他还是没有跑赢时光。时间眨眼就带走了一个世界奇观,根本没有给他们留太多的余地。一切所谓快速反应、留给人们回转的空间都只是施舍,时间真正想要带走什么东西并不需要向人类请示。符衷又想起了明月,那么亮,照着今人和古人。时间留给了符衷和季垚在一起的机会,但倘若它想把季垚带走,也不过是瞬息之举。
茫然。符衷觉得此时只剩下了茫然,就像他看着那个黑洞,黑洞在他眼里化作白驹,奔向月球。
柏羚臻把文件放在他面前,说:“华北和西北的应急管理处反映,从禁区出来的大部分难民已经安全送入避难所,小部分没来得及转移,全部死亡。”
符衷抹掉眼眶周围的泪水,平静地低下头审阅文件,翻到最后他看到了一张名单,那上面列出了所有死亡的人。符衷捏着笔,反复踌躇良久,最后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自己已确认。柏羚臻默默地收回文件,看了看符衷,没说话,一言不发地把文件收进档案袋里。符衷按了按发疼的眼睛,拿起话筒,拨号给了第三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