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断断续续地陪他走过了那三个月。符衷一直都默不作声、不作一言,相比起用言语表达,符衷更喜欢默默地做事,并且很有心思地不让季垚发现。季垚自己也喜欢沉默着思考,他需要的不是能和自己聊天的人,谁都可以和自己聊天,包括做饭的厨师。季垚需要的是能和自己一起保持沉默,却又随时可以畅谈的人。而符衷恰好就是他想找的那一个。
狐狸跟在季垚旁边走着,它轻快地迈着步子,昂着头颅,踩进积水里,溅起水花。狐狸的胡须一翘一翘地摆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聪慧的狡黠之气。雨水滴落在它身上,厚厚的皮毛上很快沾满了晶莹的水珠。
穿军装的士兵和穿黑色作战服的执行员坐在一起打牌,一个声音粗厚的大个子正把手里的牌分发到翻过来的盾牌上——这面盾牌充当了牌桌。季垚走进去的时候大个子发现了他,忙站起来行礼,紧跟着其他人也站起来行礼。季垚收好伞扔在一边,扫视了一圈搭满棚子的休息处,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去干自己的事。屋顶下很快又充斥着闹哄哄的声音了。
狐狸站在门口甩了甩身子,把身上的水甩干净,然后小跑着钻进闹哄哄的人群里。人们笑起来,所有人都很喜欢它。士兵把自己的伙食罐打开,给狐狸喂食,还有人拿着细细的假花逗它。
有人坐在绿色的行军床上弹吉他,旁边围着他的朋友们,有个人忽然伸出手把一本书盖在吉他手光溜溜的头上,接着一群人便爆发出笑声。靠近空地的地方在用投影放电影,用这种在战场上侦察敌方军事基地的投影仪放电影有点过于真刀真枪了。季垚看到他们在放史泰龙主演的《第一滴血》,兰博正端着枪面对镜头,眼里透出一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硬汉的神情。
“磨咖啡豆的时候不能磨得太粗或者太细,这种技巧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直升机驾驶员弓着背在台子上看他的咖啡机,“而我自从在边境驻守的时候就开始磨咖啡了。”
说完他得意地笑起来,把咖啡机拿起来,在每个杯子里倒上一点,拿去给坐在后面的那个把腿翘在桌面上的人。翘着脚的人嘿嘿得笑起来,接过杯子,说:“那你一定总是被使唤吧?”
驾驶员分开腿坐在箱子上,小小地喝了一口,抬了抬眉毛:“当然,我甚至在开战的时候还在煮咖啡。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好好地活着呢。任何事都是小事一桩,包括这次。”
他说完朝翘脚的那个执行员晃了晃杯子,耸耸肩做了个滑稽的表情,补充了一句:“相信我,老弟,‘回溯计划’也就是小意思。”
季垚默默无言地听着士兵们闲聊,再穿过休息区走到后面的伤员观察区去。这儿与休息区大不相同,这里是个寂静的地方。几十台重塑舱并列着摆在过道两边,戴着帽子的医官拿着记录册从中间走过去,检查病人的恢复情况,再把每台重塑舱的参数记录下来。季垚从右边走下楼梯,医官见他来均停步行礼,季垚朝他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