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悍马车里的驾驶员看着季垚反复把手机拿上拿下,说:“指挥官在跟谁打电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副驾驶说。
“放屁,我是想问这里怎么会有手机信号?”
副驾驶低下头凑上前去透过车窗看着坐在长满了红锈、一动就嘎吱作响的长椅上季垚,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吗?也许是未婚妻也说不定,难道跟未婚妻打电话还用对讲机吗?那咱们搭伙过日子算了。”
“什么?”
“没什么,蠢货。”副驾驶抬起身子,拍了拍方向盘,“指挥官的事儿你可猜不准呢。发动吧,咱们到别的地方转转去。”
悍马车转了个方向开进雨幕里,沿着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街道颠颠簸簸地开走了,在道路尽头转了个弯进入另一条大街。
守夜员没再跟季垚说话,跟指挥官聊天不是一件轻松事,指挥官有时候叫人难以接近。季垚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机里保存的有关符衷的照片和电子备忘录,备忘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没有进入水镜的时候。他把相册翻到很久以前,换了手机之后他会把旧手机上的照片备份过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毕业照,黑色的学士服和蓝色的硕士服。拍毕业照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地从边境赶回来,第二天就坐着时间局的飞机走了。硕士毕业后的一个月,季垚就跟随部队前往非洲参战。那是2017年七八月份的事情,季垚记得那年比往年都要灼热的夏天,逼人的热浪是噩梦的开始。
盯着照片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季垚按灭了屏幕,眯着眼睛闷闷地抽着剩下的烟,木樨香借着潮湿飘散得很远。他的烟细细长长的,有各种芬芳的气味,咬在嘴里或者挑在手上。只有烟草的味道才能让他暂时忘掉焦虑,四狐狸说的是对的,这东西能让人放松。季垚第一次抽烟也是在反恐战场上,非洲给他的改变太多了。
他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摸出另一个小玩意儿来,是那枚掉进了他的防弹衣里的子弹。季垚端详着它,他看着这颗子弹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黑夜里下着这么大的雨,一大片都是季垚看不见的地方,唐霁随便躲在那个角落都成。他也许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用狙击镜盯着自己,就像自己曾用狙击镜盯着宋尘一样。
宋尘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就像太阳只是一颗晨星。季垚知道自己得向前看,得像魔鬼那样盯住他。九狐狸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