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把季垚说得爽利了,他抱着双臂斜过脑袋微笑,戴上眼镜后撇过眼梢,竖起食指放在符衷鼻尖跟前:“你的骚话不要这么多。我是你的长官,请你对我保持尊敬。”
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敲击的声音,一个佝偻老头穿亮黄马甲站在玻璃门外面,他是清扫楼层的清洁工。老头子站在那儿,用瞪得极大的、铜铃般的双眼斜睇着里头,操将着一口梆子戏似的嗓音招呼道:“里面的,你们在干什么?事情弄好了赶紧出来,要落锁了!”
季垚收了手指,回头胡乱答应了一声。他恼恨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来,每当他和符衷独处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出来把他的甜蜜幻想赶跑。季垚回头看看符衷正在穿外套,伸手捞住他的背包挎在背上,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他快点出去。季垚挎着包,迈起大步往外走去了。符衷叫不住他,一手拽着外套匆匆赶上前。老头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着,拉着他的手推车离开了。
走出大楼,季垚转入花木相映的地方去了,一大丛三角梅挂在树皮光滑的紫薇旁边。外面风大,天也冷,符衷打了个哆嗦,匆忙追赶了几步。季垚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知道是谁。
“首长,我的包。”
季垚掂掂黑色的背包,递到他怀里:“这么重,早知道就不帮你背了。”
“谢谢您帮我背包。”
“谢什么,多大点儿事。算我刚才逗你不对,给点补偿。”
季垚抿唇冲他笑了笑,身上的制服穿得规矩齐整,胸前别着徽章。季垚没有戴帽子,他那顶帽子上镶嵌的雄鹰巨树徽章才是最能彰显他的威武的东西。符衷就喜欢他这样,利落有序,棱角分明,只是不知这棱角何时能磨平。
两人忽然陷入久久的沉默,不知从何说起。季垚停住脚步,踮了一下脚尖说:“我和朋友一起吃饭,你不用跟着我了。”
“您可以带上我吗?”
“你去干什么?”季垚伸手薅了薅他的头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成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跑。”
还没等符衷回答,季垚又说:“从大学开始就这样,到了这里还这样。你已经长大四岁了,做出来的事怎么还跟十八九岁的人一样。”
符衷摸摸头顶,他的头发蓬松而柔软。他抬眼觑了觑季垚的脸色,说:“那您去吧,我回家等您。”
“等我干什么?等我回去收拾你?甭扯嘴皮了,先吃晚饭去吧,别饿着。”季垚皱起眉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随后把手抄进衣兜里,转身踏过一条彩石铺就的林荫路往两座建筑之间的小广场走去了。
符衷站在一棵白杨树下送他,季垚走远了,他的声音却还浮在空气里。符衷踮起脚跟远远地眺望,季垚转过一汪喷泉就消失不见了。符衷离开了白杨树,觉得有些孤独,他这下不知道晚饭怎么解决了。食堂餐馆里能给季垚做饭的好厨师那么多,不缺他一个。符衷随手撇了一根细叶芒,那些静悄悄的落寞,都洒在花坛里,然后飘进树梢上红尾山雀的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