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铭盯着朱旻的眼睛,抬起嘴角笑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舱门封死,肖卓铭开始在旁边的电脑上输入指令。季垚平静地躺在光下,他的皮肤呈现瓷器的光泽,表情很温柔,这种温柔并不多见,他在很多人面前始终刻板严肃,像一尊青铜的雕像。朱旻知道这温柔从何而来,来自普希金的情诗,来自梦中的婚礼,来自时间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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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岩放下手机,他站在会场的门外,面对着窗外崔嵬的高山。刚才他接到北京总局转拨过来的电话,说是“回溯”计划出了事情,需要总部的一些支援。
他当时只听到手机里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叫喊,甚至还有爆炸一般的呼啸声。李重岩平静地等待着,他捻着盆栽的叶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或者觉得这些不值得惊奇,他永远是那么沉着、内敛、胸有成竹,即使胸中有万丈沟壑,也不曾与人诉说。
季垚最后的一声叹息就像羽毛一般落地,李重岩知道话筒就在季垚嘴边,那声音竟是如此清晰而朗照。他听到了那声叹息的内容,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晕染着浓得化不开的芬芳和馥郁。
“符衷。”
李重岩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就像他无法理解符阳夏一样,他也无法理解季垚这一声叹息中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情感。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悠悠的,从心上碾过了。
接线员告诉他指挥官现在不方便通话,就断开了联系。李重岩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看到模糊的飞鸟的影子,扑棱着翅膀,从这座楼顶飞到另一座楼顶。他戴好围巾,走下台阶。
春天已经来了,天还是很冷,毕竟从赤道到玉门关,是很长的一段距离。散会之后楼前的走廊里行人三两,NASA的高级官员正在与基地负责人交流,李重岩没有过去,他有点头晕。
扶着额头走出大门,冷风从他颊畔拂过,雪化了,广场上湿漉漉的,清雪车正在工作。李重岩咳嗽起来,胸腔和腹部一阵酸痛,助理过来扶他,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
外面有人走到窗旁,礼貌地敲了敲玻璃,李重岩降下车窗后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胸前别着NASA和北京时间局两块徽章。她身上穿的不是西装,而是作战服,手臂上缝着中国国旗标志。
“局长要走了吗?”女士旁边走过一个中年男人,是美国人,“本想与您多交流几句,李局长在会场上发言语惊四座,令人佩服。”
“噢,有吗?”李重岩淡淡地笑笑,伸出手与美国人握手算是见礼,“平常罢了,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我们都得接受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