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回哪里去?”符阳夏看向他。
季宋临看了看卧室的门,说:“回你应该睡的地方。季垚肯定给你安排了住所,你的助理、秘书、护卫、下面的军官们如果没见你待在应该在的地方,他们会把国务院、国防部、国安局的电话打爆。看着好了,他们绝对会这么干。”
符阳夏笑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但季宋临知道那是假的。符阳夏抬起肩膀,用手肘支撑上半身,回头看着季宋临说:“我跟他们提前说过了,我要单独会见执行部的前部长,今天就住在海底基地里。”
“噢,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季宋临说,他把毛巾揭起来,看了看伤痕,觉得差不多了,“他们居然放心你一个人来见我,要知道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危险分子,就算我啥也没做。”
“为什么说你是危险分子?”
“谁会相信46亿年前的地球上会有个活人呢?我独自在这儿生活三年,冰川期、陨石雨、火山地震、全球风暴,我都经历过,而且我活下来了。他们对我保持怀疑是对的。”
季宋临走到凉台上去洗毛巾,然后晾在栏杆上,站在敞开的露台边缘看了看空旷的仿真夜空,空气里漂浮着农作物和尘土的味道。他闻了会儿这个味道,夜风吹起符阳夏的衣服和窗帘,幽灵一般穿堂而过。他看到了农场外的铁丝网,还有一个圆环形的停车区域,几辆手推车停在废弃的秸秆旁。季宋临知道自己得找个时间把那些秸秆处理掉了。
走进卧室时,符阳夏已经穿好了裤子,从床上坐起来。涂了药之后感觉好了很多,他站起来走了走,季宋临送他去盥洗室洗漱,然后清理掉了卧室里的空酒瓶和被酒液打湿的地毯。他们都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们不过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在某个月光满庭的日子里像往常一样洗漱好,准备上床休息。
符阳夏站在敞开的窗户旁,他想吹会儿风。醉意还留着,不过已经淡去了许多。符阳夏想让自己的酒快点醒过来,但他发现自己忽然毫无睡意。又要失眠了,他想。季宋临从后面抱住他,发鬓摩挲着符阳夏的脸颊,感受着他因为衰老而变得松弛和粗糙的皮肤。他们此时就像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斗争的雄狮子,在怒气平息后互相舔舐伤口,交颈温存。
“不睡吗?”季宋临问。
“睡不着。失眠。”
“是我活着,你才睡不着吗?”
符阳夏笑了笑,然后摇头:“失眠已经成了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季宋临默默无言,他就那么把两只手环住,符阳夏就靠在他胸前。季宋临用嘴唇去蹭符阳夏的头发,像是亲吻,又像是嗅闻。头发在洗漱时就吹干了,符阳夏说他在中央工作时都会被要求染发,其实白发远远比季宋临现在看到的要多。 有一段时间他老得特别快,就是在“方舟计划”结束后重回地球的那段日子,有一年或者两年,噩梦的折磨让他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