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事事都要和时间赛跑,有些事情没有争取的必要。我们应该清醒地判断那些事值得我们去做,舍弃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符衷说,“眼下我们应该在重建通道这件事上跟时间赛跑,我们必须得赢,没有路让我们回头,也没有机会让我们失败。”
有人捂住脸哭了起来,转而就变成了大声抽泣,他说:“我的兄弟和妹妹都在‘天秤宫’上,他们一个是经济学家一个是画家,原本他们满怀希望、前途无量,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哭声淹没在空洞预警的警报声里,听起来仿佛是断断续续的回音,一直传到黑暗深处,传到地狱,而这声音只在梦里听见过。先知步入丛林,为的是使生活更有意义;凡人追赶时间,为的是争取第二次生命。但除了这座岛,没有别的陆地;除了这一生,没有别的生命。
天文台的研究员发出了第二次警报,符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吊灯已经开始摇晃了。他看了眼时钟,抬手指着每个人说:“八分钟内所有人带上重要资料转移到防护掩体里去,准备一间战备室,我需要确认计划细节。北极基地不会再去管‘天秤宫’号,如果有人承受不住,现在就可以自行离开北极。从现在开始,重建通道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你们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左右我们的生死。你们都是专业人士,你们能干好,这是职责所在。我们的命得自己负责。”
众人立刻拿上文件资料散去了,哭得满脸泪水的探员同样匆匆跑向快速转移通道,指挥中心里迅速冷清下来。警报声听起来像在嘲笑,又像一大群乌鸦站在树桩上叫个不停。
符衷别过脸去,放在衣兜里手捏得紧绷绷的,他让自己看起来是个铁石心肠的假面人。原来灾难会让人变得心肠冷硬,灾难会把人的血肉之躯锻炼成铁石结构。符衷理解了季垚,他也明白了季垚曾经教过他的“有舍才有得”。他忽然不用去非洲就看到了季垚的过去,不用回头就正面背面都照到了阳光。
欧居湖站在符衷旁边,他一直浑然不觉地磨着臼齿,好像这是他的一个游戏。欧居湖的下巴鼓了出来,脸色通红,他的鬓角就像两捧大/麻,配上他剃得短短的寸头不无古怪。这个古怪的、矮矮壮壮的斗士盯着投影池里显示的画面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回溯计划’怎么办?如果通道被炸碎了他们就永远被留在46亿年前,他们将成为流浪者。”
“我现在忽然觉得他们在那儿也很好,至少不用像我们一样饱受黑洞危机的折磨,不用看了上秒没了下秒,不用过了今天没了明天。”符衷说,他意外得十分平静,就这样看着飞船越来越靠近黑洞,一切在他眼里都轻如鸿毛,“他们有取之不尽的阳光,有潮起潮落。月亮高悬在夜空中,那么大又那么亮,最后坠落于平原。那儿的黑暗也是有光的,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