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浅雪低眉顺目,口中称是,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她想着,家里有那些厉害的人,她的身边又有这么多厉害的老师,有这么多人盯着,她哪怕想被人利用,恐怕都做不到。
这名老者是吏司大员,这些年不知道终核过多少待升迁的官员,看着她此时的神色,他甚至可以猜出她此时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他便不由得有些气结。
“老师。”
公孙浅雪的声音突然又响起。
她看向窗外,此时她和这名老者所在的楼阁是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这座小山虽然低矮,但足以看见长陵的许多风景。
“奇怪,若我记得不错,那处地方不是死人河?我听人说,旧时长陵,有些居无定所的游民若是死了,旁人也无钱收敛,便是卷了草席往那里一丢。虽然这些年似乎没有,但那里不是阴气极重,连采蒿草卖钱的人都不愿意去,今日怎么如此多人?”
老者顺着她的目光朝着那处看了一眼,脸色却是些微好看了些,“先前巴山剑场那名顾离人的弟子王惊梦,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应该是他的第三场比剑。”
“第三场比剑?”
公孙浅雪有些惊讶,“先前两场不是在晾布场,现在怎么换了地方,到了那里?”
“晾布场虽是比剑的好地方,但是周围街巷狭小,往来不便。”
老者见她似乎极有兴趣,便起了借此事施教之心,道:“不说有人生事,便是看太多,万一挤塌了些院墙,有人受了伤,追究起来,这巴山剑场中人便难辞其咎。但死人河一代尽是荒地,别说数百辆马车,便是千辆马车都可停得,而且死人河南岸本来是土坡高地,他们在那里比剑,数里之内都可以看见,在那种地方哪怕有人出了些意外,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若同样有人伤亡,但不同的地方,却会引来不同的结果。”老者看听得认真的公孙浅雪,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
“一是闹市,一是野地。”
公孙浅雪这下倒是认真想了想,道:“在闹市,便是妨碍安治便可治罪,但在野外比剑,却无法可依,除非神都监觉得比剑双方之中有敌国奸细,或许可以拘捕审讯,但其余各司却无法管束。”
老者眼底此次闪过些满意神色,他点了点头,缓声道:“你必须明白,任何法,任何规矩,到最后都是归结于人治,法和规矩,皆是人定的,你做一件事时,便需想明白此时,此地,你做这件事是会牵连何许人,有哪些人能管。你若能明白哪些人需避开,哪些人可不管,那你今后行事,自然有章法。”
公孙浅雪有些忍不住,浅笑起来,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有时候行事,其实不用管法不法,规矩不规矩,关键是看有没有人可能治你?”
老者眼中精光迸现,他沉吟片刻,道:“你若是如此理解,倒也无妨。”
“只是….”
公孙浅雪犹豫了一下,抿嘴笑道:“老师,以你的身份,对我说这种话,似乎有些不妥呢。”
“人要通达,行事必须圆融,强逆为之,如剑胎太硬,便易折断。”老者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长陵有句老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公孙家…自然可以不按很多规矩办事,我在你面前,自然可以这么说,你行事便省却很多麻烦,但若是面对一名寒门学子,好不容易身居要职,我自然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