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精神病院以药物治疗为主,每天上午八点有医生来查房,按照病人情况确定当天的药量。心理咨询不算常见,那是轻度或中度患者适合的治疗,期望在咨询后可以恢复身心健康。但进疗养院的基本都是重度患者。医生对这样病人的期望,已经不包括平复如故,只包括苟延残喘了。林祝一回病房后问了先前的护士,“这次的心理咨询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只有我一个人吗?”
护士头也不抬,“暂时只有你一个人需要接受咨询。”
“为什么?”
“这里定期会有外面的心理咨询师来出诊,这次沈医生就点名说先从你开始。” “噢,他姓沈啊,全名叫什么?”
“是沈墨若沈医生。”听名字应该是个男医生,看护士放柔的语气,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医生,“你认识吗?” “没听说过,怎么突然会指明我?”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护士甩个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径直离开。
林祝一先前问过周围人,这里算是本市首屈一指的疗养院,他住的又是加护双人间,几乎和退休干部一个待遇,想来应该是陆茶云出的钱,走的门路。按着这个逻辑推断,陆茶云再给他叫个心理咨询师来,也不算是意外。只是摸不清她的目的,要说是特意找个人来监视他,倒也不至于,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事,她也做不出来。这么一想,林祝一倒不明所以起来,不知道这位沈墨若怎么就找上了自己。
一间独立的诊疗室用作本次的心理咨询室,纯白的家具,蓝色的窗帘,医院的经典配色里也包括林祝一这个病人,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头上戴着顶纸帽子。在这协调的蓝白色中,唯一的异端是这位沈墨若医生,他穿着深蓝色羊毛西装,内搭浅一号的蓝色衬衫和羊绒背心,配棕色羊毛长裤。头发规矩得朝后梳成背头,袒露着额头,其下是偏于细长的眼睛,双眼皮的深痕倒是不缺。鼻子高得独立成章,嘴唇偏薄,但很和气地正点头微笑。林祝一在门口站定,愣了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过来找自己相亲的。虽然沈墨若坐在椅子上,林祝一仍旧估量出他的体型,偏于消瘦,但比自己要矮上些,也不像是惯于去健身房的那类。
林祝一刚坐定,沈墨若就问道:“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林祝一点点头,沈墨若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边说道:“不好意思,水有些烫。本来想早点给你倒的,但是想到你刚才吃了药,可能不想喝水。”他极为和善殷勤,让林祝一愈加困惑,险些怀疑自己在不知情时患了绝症,才需要这种临终关怀。
喝了口水,沈墨若便笑道:“还没有介绍过我自己,我叫沈墨若,在美国马里兰大学拿到的咨询师证书,也在日本学过森田疗法,已经有了超过 800 小时的咨询经验。我现在在外有自己的心理咨询诊所,这次是与这家医院的合作回访项目。如果你对我的咨询满意,或者还有什么问题想日后咨询的,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上名片,林祝一却没有接,“不麻烦了,我没有兴趣。”沈墨若的笑意并不见波动,他是有经验的咨询师,见惯了患者抗拒的态度,专业上称之为阻抗,咨询师的工作就是尽快消除患者阻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