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独居小套房里防盗的门窗紧闭,在蚊香味散尽后,更衬得其中一股暗香幽盈。

    陶湘带着顾山进了门,让满身热汗的对方先去洗手间盥洗,自己则去开窗通风,她这里从不待客,连喝水的茶杯也只有常用的一盏,压根没有多余的。

    沉浸在欢喜情绪里的陶湘不作他想,拿起书桌上的竹编暖壶,刚准备往杯子里倒,房门却被人从外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门外是被房东太太特意喊上来的刘婶,她搓着身上的灶裙,半点不敢往响着水声的屋里看:“陶小姐,您看午饭我是给您端上来,还是……”

    陶湘这难得来客人,刘婶不好按以往的规矩直接端饭上来,便只能先来问一问。

    “端上来吧,麻烦再帮我多端一份。”陶湘想了想,又从挂在门口的手包中取了鼓囊的零钱包,掏出几角铜元递给刘婶充当另一份的饭钱。

    也就一顿随主人家吃的家常饭菜,这几枚铜角想必足够了。

    刘婶做不了午饭的主,拿了钱以后忙不迭下楼去给刘太太复命。

    陶湘回到房里重新倒水,听到洗手间水停,偏头只见顾山正从里面洗好了手脸低头出来。

    他的帽笠没有再戴在头上,而是摘握在手中,彻底露出一张被火舌燎过面的容貌,微长的发梢遮着眼睛,发尾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顾山显然没用里间的毛巾,仅用衣袖草草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水渍,整个人像是破水而出的劲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隶属于下等人的粗犷野性。

    陶湘倒水的动作一顿,心头不知觉漫上了些许心疼,她端着大满的杯子递给顾山喝水解渴,又从衣柜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给他擦手。

    棉帕好似被熏过香,透着一股馥郁芬芳的好闻味道,同她身上及屋子里的一模一样。

    顾山完全舍不得用,捏在宽大的手掌心中,埋头掩饰状地喝了几大口杯里的水,却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陶湘看着他体表大面积的惨烈疤痕,有许多的话要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半晌后,她眼眶中湿漉漉的,犹如漫起一层水雾,小心翼翼轻问道:“还疼吗?”

    顾山闻言稍愣了愣,抬起头看到陶湘正望着他的脸,才意识到她在问的什么,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透露出安慰:“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哪怕刚喝过水,男人的音色依旧粗粝喑哑,像是嗓子遭受到永久性的损伤,哪哪都失了以往的模样。

    可能顾山也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大好听,他很快闭上了嘴,复又低下头去慢慢抿着杯底剩余的温水。

    兴许危难发生的时候,他下意识偏头躲避,因而烧疤大多集中在颊边颈项处,此刻他低着头,那些褶皱臃皮就都皱巴在一块,鲜明地展露出曾为了她遭受过怎样的锉磨与痛楚。

    陶湘只看着心里便一抽一抽地疼,她长睫微湿,不忍心再细瞧,略微移开眼去。

    窗外正午的阳光犹如碎金,倾洒在她薄如蝉翼的浓长眼睫上,湿溻溻的眼尾低垂,给白净皙嫩的眼下蒙上了一层阴影,瞧起来莫名又娇乖又软绵。

    顾山看似垂头,实则暗地里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陶湘的反应,见她没有再望向自己,那本该小心谨慎的观望目光不自觉开始变得明晃无餍起来。

    他的眼神中,怀念诧喜伴随着难以抑制的不知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