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走进剑芳的房间,剑芳正伏在书案上在宣纸上画梅。
离她不远的写字台上有一个精制的小像架,里面是用草书写的一首郑板桥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在这首诗的旁边中间位置贴的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的照片。这个青年男子静月认识,他是省立女中的国语老师陈玉杰,也是剑芳的情人。
陈玉杰是陈静之的二儿子,陈碧蕾的二哥,还兼任文泉书社的社长,同时又是中共清城中心区委的重要负责人。文泉书社是中共联系进歩青年的桥梁和纽带,也是中共地下党的一个密秘活动会馆。
不过,这些天陈玉杰突然失踪了,家里,学校,社里,都找不到他。剑芳的心里很乱,她烦躁不安。吃不下,也睡不着,终日神魂颠倒的,真象是得了林黛玉的那种病。
书案上宣纸上的梅已快画好了。只见白雪皑皑,远处巍峨的群山银装素裹。近处的梅花摇曳迎雪怒放,梅树的下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静月知道,那男的一定是陈玉杰,女的就是剑芳了。画的右上角还题了一首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剑芳望着眼前画好的梅发呆,这首王冕的《白梅》诗,是玉杰哥最喜欢的,如今画在人无,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看着这幅冰雪寒梅图,不由地心冷意寒,她的眼中充满了眼花,心里堵得难受。
“怎么了,剑芳妹。又想玉杰哥了?”
“都十好几天了,一点音信也没有,真急死人了!”
“放心吧,剑芳妹。玉杰哥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噢!对了,我们今天还要去文泉书社开会哩。说不定玉杰哥正在那里等着呢!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剑芳答应着跟静月一起走出了房门。
············
五月的清城到处鲜花盛开,空气里充满了鲜花的芳香,还暖乍寒,百花初红,嫩草展姿。年轻人的心里有鲜花,有阳光。有蓝天、碧水。总之年青的心总是向往着美好和明丽。她俩走在大街,嘴里哼唱着“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洒满了志士的鲜血”望着眼前的美景心情不由的豁然开朗,
文泉书社座落在玉龙大街86号。这是陈府的房产,是一座仿欧式建筑,既现代又古典。
她们是来这参加“五四”节清城学生界抗日救亡请愿集会的筹备会的。
她们走到大门口,陈碧雷和刘文娟迎了上来“你俩才来?大伙早都到了,会议马上就开始了!”
她们走进去,客厅里已集满了人,有站的,有坐的。大家正热烈地讨论今天开会的内容。静月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陈玉杰。她捅捅剑芳“剑芳妹,你看,玉杰哥!”
剑芳的眼睛发光了,要不是人多,她非冲过去揍他-顿,问他,这些天你去哪了,为什么连个信也没有,不知道有人天天在惦记吗?
陈玉杰向下摆摆手“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下面有清城抗日救国会总会长许宏达先生讲话!”
许宏达,二十七八岁。高挑个,身穿一件藏青色长袍。浓眉大眼,眉宇间透出坚韧不拔的英气。他站起来说“同学们,同胞们!后天是五四运动记念日。我们抗日救国联合会决定,在五四这天举行一次盛大的学生界抗日救国请愿游行活动。自九一八以来,日本帝国主义亡我中华的野心不死,接二连三地制造事端,同学们,同胞们!中国危及,中华民族危及!而无能的国民政府,一让再让,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打内战上,对日寇的侵略无动于衷。我堂堂大中国,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岂容小日本呈凶狂!我们要团结起来,万众一心,用我们的血肉之躯,筑成我们抗日的钢铁长城!呼吁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收复失地,还我河山!”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四万万同胞团结起来,一致抗日!”
“驱逐倭寇,还我河山!”
············
口号声此起彼伏,大家群情激昂气,气势恢宏。
这时,刘文娟突然跳上桌子,带头领唱起《义勇军之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预——备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
突然,大街上传来剌耳的警车声。同学们-涌而出,挤出了大门外。静月也跟着出去,只见街道上开过来一辆警车,前面六辆摩托车开道,最后面一辆是荷枪实弹的宪兵,中间-辆军用卡车上站着六名警察,警察的前面绑着两男一女三个犯人。其中两个男犯人被钉着綁在两个十字架上,女犯人五花大绑,赤着上身,双乳被铁丝横穿着。他们的嘴里都戴着口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但从他们那炯炯有神的眼中看出,他们要用血肉之躯和满腔热血去唤醒沉睡的民众!
“杜明哲!”静月看清了车上那女犯人,正是她的历史老师杜明哲,而那两个男犯人,一个是女中的校长秦明汉,另一个就是华叔在银行做事的小儿子华子荣。
“哥!哥······”华子君高喊着,身子动着要扑过去,被许宏达死死抱住,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华子君浑身发抖,血从嘴角流出,流在了许宏达手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林可柔吓得浑身颤抖,她瘦瘦的,很白。看上去娇小玲珑,怯生生的,很漂亮。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好象谁不小心碰她一下就会碎的。她无力靠在剑芳身上,脸色更加苍白了,喃喃地说“剑芳姐,我,我······怕!我······我后天不想去游行了······”
剑芳安慰着她“不用怕,没事的。有大伙哩!相信大伙的力量,大伙的力量是无穷的。反动派越是猖狂,就越证明他们心中害怕。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万众-心,就有无法抗拒的力量!再说,后天我们是请愿,请愿,相信政府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陈玉杰走过来,一把拉过剑芳,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地方。
“玉杰哥!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怎么啦,想我了?”
“谁想你了!都十好几天了,音信皆无,也不给人家个信。你不知道,人家心里有多着急,多惦记!”
“没什么。我出了趟远门。你知道,我们是有纪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好了,我的宝贝,我错了,对不起!”玉杰紧紧地抱住她,就要去用嘴吻她,她用力挣开他“不要,这么多人呢······”
“哎哟!”玉杰用手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