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147节(2 / 2)

    柳贺阴阳怪气道:“陈给事中替宗藩如此劳心劳力,臣没有陈给事中这般本事,只能替天子尽忠了。”

    众朝臣:“……”

    柳三元这张嘴,着实是损了点。

    官员与藩王勾结是大忌,这事细细想来自然是柳贺的错,可陈三谟也太维护宗室的利益了。

    但两人吵到最后还是没有结果,天子便道:“张先生和几位先生操劳些,过几日再论此事。”

    ……

    柳贺将袖子卷了下来,刚刚陈三谟想跟他打架,柳贺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这会下了朝,他神情一派淡定,仿佛刚刚和陈三谟辩论的不是他一般。

    不过陈三谟只能算是前菜,后续参柳贺的奏章一直上个不停。

    但这般阵仗显然也是有好处的——张居正原本就想过要削藩,但削藩之事一直没有落到实处,自嘉靖朝出了《宗藩条例》后,仍有官员上疏,称要削减宗室的俸禄。

    柳贺奏疏一上,加上他和言官热热闹闹辩论了一场,反而将此事推得人尽皆知了。

    藩王们原本还很淡然,此时却已经做了朝廷要削藩的心理准备。

    不过该闹的地方,他们定然还是要闹一场的。

    近段时间,一直有官员在上疏弹劾柳贺,要天子卸了他的礼部右侍郎之职,可柳贺竟脸皮厚到在官位上一动不动,连自辩疏都未写。

    时间久了,官员们渐渐品出了味道,莫非……是张

    居正从中阻拦?

    那便是张相的确有意削藩。

    但官员们觉得,无论是否削藩,柳贺在疏中所写的并不合适。

    此事闹了有数日,藩王们的奏疏也一一到了。

    藩王们在地方上猖狂,对待天子却十分恭敬和婉,毕竟旁人无法拿他们如何,天子却能够决定他们的封号是否延续。

    众藩王哭诉道,他们与天子皆是朱家子孙,他们在地方上不过花了一些小钱,但也为朱家开枝散叶云云,如今竟有官员丧心病狂到让他们年老无供养!

    且若只是他们也就罢了,那丧心病狂之人竟将手伸到天子那里,堂堂皇子就藩时竟只几两碎银,天子威风何在?

    有藩王负责哭,也有藩王负责摆谱,说天子啊,我和你太爷爷是同辈,你忍心这么欺负我一个糟老头子吗?

    藩王们平日在地方上各作各的威和福,向来很少团结到一处,柳贺这奏疏却将他们团结了起来,一日一日对着天子施压。

    然而,对各地的藩王而言,他们是各自对天子上疏,但对天子来说,他却能感受到几十位藩王的联合。

    在上位者看来,下位者的联合施压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

    这也是柳贺上疏的缘由之一。

    宁王朱宸濠的叛乱距今也不是十分之久。

    因而,在藩王们开始上疏之后,柳贺便在一封辩疏中道,他是因宗藩人口数多、以致朝廷无银可花而上疏,王府科归他礼部掌管,他作为礼部右侍郎,上疏是份内之职。

    “此事至今仍未施行,也并非定例,众藩王为何如此?岂非以其皇亲贵胄的身份压迫天子?”

    柳贺上疏是份内之责,他疏的内容或许离谱一些,但这疏至今未施行,也没有说一定会施行,藩王们竟就如此,简直是在倒逼天子对他们低头。

    宗藩之事,天子难道不能管吗?

    此疏若是施行了,藩王们上疏倒是在情理之中。

    若是天子因此对他降罪,那柳贺自然是“不服”的。

    柳贺这疏一上,接下来便接连有官员上疏,说削藩之法内阁如今在商定,便是下了定论也能更改,何况此时还未有任何定论呢?

    藩王之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第194章 消息

    藩王们这下都是傻眼了,柳贺那封奏疏上得情真意切,且字字详实句句有理,便是以陈三谟为首的言官对他轰了数日,他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加上柳贺这礼部右侍郎是因削藩才当上的,背后有张居正这位内阁首辅的力量,宗室藩王们自然会忍不住多想,认为这就是张居正的本意。

    盐政事、刘台事及夺情/事叫满朝文武见识了柳贺对张居正的影响,因柳贺并无明确攀附张居正之意,官场上倒没有人将他归入张党之列,不过柳贺此次上疏仍是令人浮想联翩。

    柳贺时而支持张居正,时而违背张居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谁能猜到呢?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柳三元竟耍起了无赖!

    他上书时是一副痛心疾首直言宗室之祸的模样,可一旦宗藩们找上了门,他便立刻辩解,那一封《奏宗藩事疏》只是建议,礼部暂时未有施行的打算。

    然而宗藩之事却到了不革不行的时候,即便具体条例不会如《奏宗藩事疏》所写的那般,朝廷对宗藩下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

    因柳贺这一封疏,朝野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宗藩事上,宗室们在闹,不仅闹天子、太后,也去闹阁臣及礼部官员。

    天子及张居正不胜烦扰,最终定下:“宗藩之事,由内阁与礼部商讨定计。”

    柳贺因此变得更为忙碌。

    关于削藩事的计策,他早已呈给了张居正,不过内阁对此事瞒得很紧,知晓此事的也只有柳贺和几位阁臣而已,宗室不知,与宗室关系亲近的官员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