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190节(1 / 2)

初至这大明朝时,甚至初次见到张居正的时候,柳贺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会与自己产生关联。

    在那时候,张居正的生或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此刻,一想到不久之后的未来,柳贺也忍不住有些悲伤。

    第245章 转机

    张居正与柳贺谈了会便有些疲了,尽管如此,他仍强忍倦意,和柳贺说起了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如何为人、如何办事,条条道道皆剖析分明。

    柳贺知晓张居正这是在为自己铺路,便将他所说一字一句全部记下。

    到离张府时,柳贺步伐也有些沉重。

    朝政之事皆压在张居正一人肩头,有他护着,天子可以安心学经义文章,学为君之道,百官各司其职,朝中政策也能有条不紊地推行。

    谁都不知,张居正一旦不在朝中,大明江山又当如何。

    柳贺心中明白,张居正对他是有所期待、有所托付的。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否接住这份期待,他不是张居正,在这大明朝,也没有人会成为下一个张居正。

    尤其入阁这桩事经历了太多纷扰,柳贺其实也有些迷茫,入阁是许多官员毕生的梦想,柳贺对入阁的执念虽然不深,可他很清楚,唯有攀至高处,他才能为天下、为百姓做出更多。

    只差一步了,他究竟该进,还是该退?

    或者说,在入阁这件事上,他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今日上门见了张居正,柳贺一想到他的将来,便觉得自己还是该争一争。

    若自己不能入阁,日后天子若真要清算,谁能护住张居正?

    柳贺并非自傲,他觉得,到今日,或许只有他一人罢了。

    且只看入阁这一件事,便知天子并不是那等对朝“臣十分优容的君王,万历朝的首辅中,能从容致仕而不生怨者也数得过来。

    那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做些什么?

    ……

    白日见过了张居正,晚上柳贺睡得就不太沉,夜里翻身醒来了好几回,心情也不似往日,连杨尧都有所察觉。

    杨尧便握住柳贺的手:“夫君,我有些睡不着,便和我讲讲事吧。”

    她见柳贺眉头不自觉皱起,便伸手将它抚平:“自进京以来,夫君老了许多。”

    柳贺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我倒宁愿在乡下和山水作伴,然而朝廷有事,若人人都是这般想法,百姓们又将如何呢?”

    他是官员,退路有无数条,便是大明江山再动荡,距离覆灭还有六十年,他不至于活到九十多岁。

    但他若选择退,张居正的改革又该如何?

    莫非真要眼睁睁看着后人将前人创下的家业覆灭,看历史迈入不可挽回之深渊吗?

    曾经的柳贺可以不在乎,但至如今,改革有他参与,他周围的官员、百姓皆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史书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柳贺道,“何况恩师已为我付出了许多,我此时放弃,便是将他一番心意付诸东流。”

    杨尧轻声道:“无论相公做什么,娘与我都愿意支撑着相公。”

    “还有妙妙和知儿。”柳贺笑道,“知儿一说话,我心中也舒畅了许多。”

    “妙妙再过一月应当也能进京了,待河上解了冻,船只畅行,相公便能见到娘和妙妙了。”

    柳贺又与杨尧说了会朝堂的纷争,具体细节他没有和杨尧详说,只挑了其中简单些的、不够凶狠的争端。

    杨尧一直耐心听着,时不时附和柳贺两句,柳贺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不好袒露的,不管是对张居正,还是对翰林院中几位知交好友,他在这一点上一向谨慎。

    因而,有些时候,他心中即便有烦闷也无处发泄。

    说着说着,柳贺渐渐有了困意,又说了几句,他便不似前半夜那般难以入眠,反而侧着身子睡去了。

    杨尧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贴柳贺更紧了一些。

    她的确和柳贺说过,说是在朝中不舒畅,回乡当教书先生倒也无妨。

    她年少时也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二品诰命夫人。

    旁人都羡慕她一生无忧,成婚时夫君尚是举人,过了不久就成为美满天下的三元郎,之后更是令她得封敕命、诰命,一切都十分顺遂。

    然而只有杨尧清楚,柳贺这一路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柳贺并不是眷恋官场之人,他之所以不能退,不过是责任使然罢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她所能做的,无非是陪着柳贺,听听他的烦忧,因为她清楚,便是为了百姓考虑,柳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乡间。

    她的相公,永远不是为自己而拼命。

    ……

    睡了一夜安稳觉,早起时再喝碗热粥,品些小菜,柳贺觉得舒服多了。

    他其实想过,若实在不行,他就去和张四维伏低作小,入阁之前和对方做些交换,先把位子占了再说。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和张四维打交道,可张四维毕竟是朝臣中唯一能与李太后搭得上话的,且对方也急需张居正退后留下的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