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 第36节(2 / 2)

东家[民国] 张大姑娘 2468 字 6个月前

    扶桑不用吩咐,“大力叔您坐我这儿,我去您家里喊婶子一起来吃,您家里也几口人我,我们也几口人。原本早该喊你们的,只是怕唐突了你们。”

    大力要推脱,这怎么能好意思,年夜饭没有在别人家打秋风的道理,就被扶桑一把摁住,“您瞧,这好些菜呢,咱们街坊邻居的,比一般的亲戚见了还要亲呢,甭客气,您一家子在啊,我们才热闹呢,大家同乐乐。”

    这话儿说的,全是理儿,教人实在是找不出一个缝儿插进去,转眼看着扶桑掀开帘子就走了。

    桌子确实大,菜也属实多,大力接过来碗筷,先吃一口羊肉,“哎呦,瞧瞧这一桌子,荣师傅您这家里在咱们胡同儿,就属您日子最顺心了,瞧瞧您下面两个孩子,咱们黄桃斜街的街坊们,就没有一个不夸的,是真的眼红。”

    瞧瞧这大羊腿,就这么直不楞登上桌子,味道是真好,他吃的痛快,“这是哪家的羊腿,味道是真正。”

    小荣把桌椅都摆好,“都是扶桑朋友们送的,羊腿是,这红酒也是,还有这焖子,我都没吃过,也是她所里朋友给的,您瞧瞧,我们东拼西凑的,别嫌弃,您只管当自己家。”

    他是真自豪,瞧瞧他师弟混的,这是一门子的荣辱。

    大力拍拍他肩膀,“小子,你等着我夸你师弟呢是不是?这一桌子还能嫌弃?我大力溜溜地跑一个月,买不了这一根羊腿,多肥啊你瞧瞧。”

    就在桌子上摆着嗯,旁边放着小刀,要吃自己片呢,真带劲。

    扶桑去隔壁一看,就知道这家里年菜没有,饺子大概就只紧着给自己家里了,因为锅里是一锅杂菜窝窝头,里面大概放了一点白面,看起来不那么散碎。

    这世道已经算是太平了,没有饿死人,也还能教人吃饱肚子,过年还能吃点白面,尝尝白面饺子的味道。

    妞妞碗里有三个饺子呢,舍不得吃,自己一小口一小口不见少,扶桑一把抱着她起来,“走,去荣爷爷家里过年去,有菜有肉,咱们妞妞啊,今晚吃大餐去。”

    大力家的觉得对不住,“我不去,他们都吃饺子呢,别去了闹的人头疼,这家里什么都齐全,只我觉得吃不了,才做的杂粮窝头,这钱不能全花吃上是不是?”

    家里有钱,但是得攒着,吃苦耐劳攒钱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了,攒钱吃糠咽菜也幸福。

    扶桑牵着小力的手,“好小子,拉着你妈去,你爸爸等着你吃席呢,咱们热闹热闹,我师傅这么大年纪了,我跟小荣不争气,也没让他子孙绕膝,您去捧个场。”

    如此拽着三人都去了,大力媳妇看她情真,拍拍手就跟着去了,她也是知礼的人,在外面做事也学着一点儿,进门就教孩子们磕头,“快,给荣爷爷拜个早年!”

    荣师傅看着孩子更高兴了,他的红包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明儿一早孩子们肯定来家里,要给杂拌儿给松子糖,还给红封儿呢。

    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喜欢孩子。

    平日里有小荣扶桑就够热闹的了,今天更热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会儿吃了饭,去院子里放盒子花去,有一脚踢也有仙女散花呢。”

    小荣买的,小车推回来很多,能放好一会儿呢。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说笑胡同里面都能听到,送财神的爱捡这样的人家,扶桑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送财神的。

    她用手捻了一下,一沓子呢,“您这是进货多啊?”

    小孩儿一个,冻的手指头跟胡萝卜一样,瞧了院子里一眼,有些羡慕,“您多挑几张吧。”

    扶桑看了看怀表,差不多点儿了,东京那边跟这有时差呢,“今儿啊,我全要了,你家里去吧,多余的你就当新年红封儿了。”

    又抓一把杂拌儿果子给他吃,“好孩子,家里去吧。”

    那孩子喜得不行,遇见好人了,“谢谢您了,您发大财,我给您唱一段儿。”

    扶桑怜他冷,“不用唱我今晚也要发财的,五路财神护着我呢。”

    进屋子里,荣师傅看得有二三十张,知道她自来喜欢买这个,一年比一年多,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反正扶桑是只要家里有人送,她就接。

    荣师傅披着大氅衣,小荣点了香,院子里花灯簇簇燃起,在空竹爆仗的此起彼伏中,院子里的盒子花三人同点,绚烂多彩。

    屋子里钟摆整点报时,悠扬儿舒缓,院子里芝麻杆咯吱咯吱“踩岁”,烟花的火彩倒影在眼眸里面。

    扶桑听着钟表报时的声音,现在是东京时间整十二,北平整十一。

    她的钱,应该落袋为安了。

    侧耳听着,她微笑。

    全是钱的脆响。

    伍德做事情非常严谨靠谱,即便今天新年,他到时间也自己去医院打电话,家里人对于他的格格不入习以为常。

    医院是有一部长途电话的,扶桑有资助,他先拨打长途冠码,对着电话单国码区码一层一层转接到东京。

    那边人有接通,信号很差,他还是听清楚了,十五倍。

    短短几天,又加五倍,“伍德,日本人南下了,从沈阳南下天津直奔京畿了。”

    伍德愣了一下,医院只有值班医生,就连看门的都回家去了,小偷都不会在年三十作案,人人都看重新年,人人都在辞旧迎新。

    可是日本人,偏偏在今晚,南下了。

    就跟扶桑想的一样,在年三十卖掉庆祝一下,从本钱到十倍到十五倍,“因为前几天攻占沈阳,国内自信心大增,对政府很信任,金融交易所也一场活跃,一下子从十倍到十五倍。”

    电话那边说的很艰难,几度哽咽,“如果今夜能打到北平,那——”

    如果今晚能拿下来天津,一路先吞东四省,再入天津,然后从南大门宛平入北平,又何止十五倍,怕是一百五十倍都要成为日本人的狂欢了。

    北边的矿产,铁矿石煤炭原木还有粮食储备,这些??x?东西,哪一样都让那个弹丸岛国垂涎,都能刺激他们的经济脉搏,让他们强有力的跳动。

    更何况还有大量的劳工,到时候奴役北边的劳工,驱使他们为日本本土生产物资,那么日本可以直接横越大洋,碾压到目前疲乏的欧美市场中去。

    代价只是一个中国。

    他们嘴里的年夜饭上的一只肥羊一样。

    伍德听不到北边的枪炮,他从狭长阴暗的走廊里面穿过,站在窗户前的一尺月光里,看着黄桃斜街烂漫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