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翔,你振作一点。」
那时的他因为比赛中的一场意外伤到了膝盖韧带,再也不能尽情奔跑了,是她的陪伴,让他度过了最煎熬的那段时光。
「又不是再也不能跑了,只是暖身和运动后的舒缓操要更仔细,你之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她总是边嘮嘮叨叨边帮他冰敷,在他受伤后,尝试几次灌篮都失败,他的沮丧她都看在眼里,那对他而言曾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后来光是跳跃都会感到膝盖传来难以忽略的疼痛。
那是两人靠最近的一段时光,在他好不容易慢慢走出忧鬱的时候,在他以为两人的感情能越来越好的时候,她离开了。
「郑宇翔,我要转学了。」
那时候,没能对你说出祝福,我好后悔。
那时候,没能在你转身时抱住你,我好后悔。
那时候,没能去机场挽留你,我真的好后悔。
「林雨盼。」光是说出她的名字,他就紧张到发抖。
她回过头,眼神由疑惑转变为惊讶。
「郑宇翔?」
她记得他,她还记得他。
高兴到想要跳起来欢呼,他难掩激动的心情,露出久违的笑容。
「嗯,是我。」
「好久不见了。」她脱下口罩,向前跨了一步,用手比了比两人头顶的高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高中三年一共长高了十公分,大学时又长高了三公分左右。」
「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蹙起眉表达不满,随后又释然地笑了。「不过那也表示你后来有在好好復健吧,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她还记得他的伤。
「平时的慢跑或其他运动都没问题,后面又追踪了几年,除了天气转变的时候膝盖会痛一段时间,其馀都好了。」
先前的焦虑都显得太多馀,两人之间流畅的谈话,好似那些煎熬都是幻觉。
她转学之后,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用復健来麻痺自己,透过疼痛与不适感回忆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现在想想,那时的他真的很自虐。
林雨盼盯着他微微苦笑的脸,用手示意他低下头。「郑宇翔,你弯个腰。」
他不解的照做,林雨盼伸手抚摸他的脑袋。「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这是他刚受伤那段时间,她常用来鼓励他的动作和话语,每次都被他调侃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但又很依赖她的这个行为。
郑宇翔感觉鼻子一酸,似乎随时会落下眼泪。
真怀念啊。
林雨盼彷彿能读懂他的心,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转移话题。「你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不是,今天早上我在手机里看到展览的广告,就过来了。」
她依然是那个细心的林雨盼,以前的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却会默默关心身边人,据她所说,这是开始绘画之后,长久以来的习惯。
看似冷漠的外表,其实内心的小剧场非常精彩,但那是只有本人才懂的乐趣。
「这样啊……」她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等等有其他行程吗?」
「没有啊。」他清晰地听见躁动起来的心跳。
「那你要不要来我的工作室?」
「啊?」内心的期待被最大化的满足,他佯装惊讶,实则早已笑开怀。
「就当重逢的礼物,我想送你一幅画。」她浅笑着,如和煦的春风,暖暖地流入他的心。
郑宇翔失神地望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子,她的眉眼轮廓分明是林雨盼,但个性却与之前有着一定的落差。
她以前会这样笑吗?以前她的眉眼总带着一丝忧愁,只有在被他烦到不行的时候,才会看到生气却明显放松的表情。
她这几年的生活,改变了原有的个性,准确来说,是将她原有的个性用与之前不同的方式展现出来。
现在的林雨盼,与人交流时更加自在,不怕站在大眾面前,在擅长的领域中有一定的地位,活泼、外向、谦虚、细心、温柔,几乎佔据了一个人类应有的全部优点。
骑车时,郑宇翔不停地思考着,以前和林雨盼相处的点点滴滴。
被那幅画惊艳到之后,他时常会跑去看她的作品,有时也会偷偷从教室外看她独自画画的身影。
林雨盼创作时,不喜欢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学校特别为她空出了一间专属的教室,那是她的秘密空间,有时她会拉上所有窗帘,在黑暗中只开啟手机的手电筒作画,有时她会放音乐,静静盯着空白的纸张,什么也不做,直到收拾东西回家。
她一直都有属于自己的内心世界,只能透过作品去了解。
偷偷凝视的那段时光,是郑宇翔心情最为放松的时刻,无论当天心情有多糟,只要看到她专注的侧脸,就能赶走那些坏情绪。
她知道他会来,一直都知道。
虽然一开始感到不太自在,但他从不跨进教室里,只是静静地在门外看,她也没有理由赶走他,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觉得他那样呆站着也很奇怪,便主动为他开啟门扉。
「你可以坐在远一点的位子上,不会打扰到我的。」
他们的关係从那天开始变得更亲密,郑宇翔偶尔会买些小零食给林雨盼,林雨盼没灵感或没想法时,会帮郑宇翔辅导课业,他们的成绩天差地远,一个总保持在前几名,一个总维持在倒数几名。
「你不觉得你完美过头了吗?」郑宇翔咬着扣在尾端的原子笔盖,头痛地与数学题目对抗。
「怎么说?」林雨盼漫不经心地检视他的考卷,对他时不时的抱怨几句不以为意。
「哪有人可以不仅成绩好,还常常替学校争光的?况且你还常常用准备比赛的理由请假。」一想到这里,他就感慨老天怎么不生颗天才的脑袋给他。
「我遇到不懂的问题,会私底下去请教老师,对于那些已经理解了的问题,我不认为有需要听课的必要。」林雨盼用铅笔指出郑宇翔考卷上的失误。「这里的公式套用错了,虽然也是可以解开,但会绕很大一圈,白白浪费时间,还有这里,最终计算错误,失去了很多得分。」
郑宇翔叹了口气,认命修改错误的地方。
他拿她没辙,两人的相处一直都是她佔据主导权,虽然他得到的只有好处,但打从心底不喜欢学习,无论多有成就感都一样,光是安静坐在教室听课都是种煎熬。
林雨盼当然看得出他的烦躁,但只要他还能耐住性子,她就愿意继续教,毕竟她没有告诉他,老师私底下对于两人越走越近的不满。
林雨盼的成绩好,处理事情又认真细心,平时也不吵不闹,所以老师们很喜欢她,郑宇翔的成绩差强人意,虽然在体育竞赛上的表现优异,但时常总爱在上课时睡觉,讲话音量又大,又爱乱出风头,是很多老师都感到头痛的学生。学校最喜欢用成绩来衡量一个人,如果今天两人的个性对调,林雨盼就是虽然有缺点,但学习依旧优秀的学生,郑宇翔则会变成未来彻底没救的废物。
林雨盼深知成人的世界里,实力与地位就是一切,还是学生时,他们要想得到尊重,就必须把成绩顾好。
说也奇怪,连老师都敢顶撞的郑宇翔,在她面前总是很听话,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乖巧的不可思议。
那位过世的学长,在美术方面时常与林雨盼交流,在体育方面也很优秀,他不止一次提起过郑宇翔的名字,说他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运动会的时候,她用要准备绘画比赛的理由逃避了参加竞赛,躲在教室里画画时,被大队接力的加油声吵到静不下心,从窗户刚好看到郑宇翔从倒数第二名一路逆袭到成为第一个衝破衝点线的人,她被那一幕震撼到,也对这个老师口中的顽皮学生有了不同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与缺点,在操场上奔跑的郑宇翔,真的非常耀眼。
多亏了林雨盼,郑宇翔的成绩提高不少,老师们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让他渐渐开始觉得,学习也是件不错的事。
那时的林雨盼对他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的与他交谈,某次他心血来潮想恶作剧,故意在她专心作画时靠近,发出声音吓她。
林雨盼手中的顏料盘掉落到制服上,白色的衬衫沾染上各种色彩,郑宇翔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哈哈大笑,林雨盼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