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国王病危,新罗大妃与国王长子不和,正在闹内斗。而我得到小道消息,倭国趁此机会要攻打新罗。”
许莼霍然抬脸看向莱特:“此消息可真?”
莱特道:“还有什么比希望发战争财的商人更敏锐呢?倭国的商人已在大肆购买粮草、武器。大人可派人打听。”
许莼对莱特正色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提供这重要消息!”他吩咐姜梅:“请姜先生替我送莱特先生,我先处理下此事。”
莱特看许莼重视此消息,知道以他之机敏已想通了此关节,笑着也作揖行礼道别,看着这青年官员转身大步行去,流水一般的青色衣角翩然一闪,匆匆转入内室,那高大的侍卫也紧跟着进去了。
姜梅送莱特出来,叫了辆马车送莱特,莱特却对姜梅笑道:“我之前不明白你为何要千里迢迢从粤州离乡,来到津港,如今这才知道原因。倒是我小看了这位许大人,以为他与你一般,乐于助人,品格高贵。没想到我将豹子当成了羊羔,这位大人意志坚定、坚持不懈,是最凶猛又是最聪明的豹子。”
姜梅也笑了:“莱特先生,我为这位大人幕僚也才两个月。但凡觉他年轻好欺负的人,都已栽了大跟头。他能够得到皇上眷顾重用,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莱特道:“一般人的志向,是为了过着奢侈生活,或者是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聚拢珍藏更多的财富,购买庄园田地,传给子孙后代。”
“这位许大人,野心勃勃,有不可言说之大志向。”
姜梅笑了下,心中想能将人当成奇货来投资的,这世间也不知能有几人,要说这胸怀大志,确实是一等一的,更奇的是他明明才加冠,便能如此气量胸怀,怎不教人钦佩?
莱特却仿佛也同时想到了奇货可居的典故,再次虚心请教:“适才许大人说的奇货可居的典故,能在哪本书上找到?”
姜梅倒是深知这位洋商孜孜求学的精神,出门前就已写了纸条,如今将纸条从袖中取出递给他:“《战国策》,《濮阳人吕不韦》这一章,你去找来看看,若是不懂,找个人替你解释一下。”
莱特珍惜地藏起纸条,又将那盒装着酒神杖的盒子拿起,笑着和姜梅道了别,再三感谢,这才上了马车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幼鳞:九哥,前些日子我见一人奇货可居,可堪投资以谋长远…… 皇上转眸看他,目光威烈,沉默不语。 幼鳞茫然。 苏公公在皇上身后张嘴做口型:十万两……
第140章 贡礼
“东南要乱?”盛长天想了想道:“我从前走过那条线过, 那里确实很乱的。”
许莼趴在宽大的长桌上看着海图:“长天哥,一定是意在我朝,我朝是新罗的宗主国, 新罗若是被攻打, 必定会与我朝求救的。皇上必定会发兵去援的。历朝历代, 无论谁动那里,都是很敏感的, 那块地很重要。”
盛长天道:“漕粮?”
许莼道:“嗯津港重要,若是出兵,必定要从漕河转运备办军需。天马上就冷了, 要下雪了, 漕河冻上的话, 粮饷调度定然是大问题。到时候各地市舶司多半也要想办法协办粮饷兵马的。”
盛长天道:“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许莼嘟囔着:“我得写封信给九哥……他脑子比我好。”
盛长天:“……”
许莼看了他一眼道:“长天哥, 咱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盛长天冷酷道:“想提前运粮?你现在没钱,这财你发不了,你且还欠着钱呢, 哪里来的本钱。”
许莼嘿嘿嘿笑了:“哥啊,这莱特洋人都能知道的消息,外边肯定也有人知道了, 只是这漕河一贯收税多,大部分人肯定不愿意为了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辛苦搞这些。我看这莱特赌性甚重啊, 胆子够大。”
盛长天道:“你的意思是?”
许莼道:“我要的是南边的粮提前运过来,到时候方便调度和运转, 不至于太被动, 又不是真要为了发什么财, 长天哥你先让伙计悄悄收粮, 然后呢放点风声出去, 遮遮掩掩的,越是这样越有人信,这正好万寿节,到处都是各地商人,只要有几个能有能力的大商人信了,哪怕运过来也行。”
盛长天摇头:“拉倒吧,不实际,且不说信的人不多,再则无商不奸。就算他们运粮过来,必定是囤积高价卖给你们,你有多少钱去买得起?你别把市面上的商人都当成你一样为国为民的义商,无利不起早,更何况是去援新罗,多少人知道那是个啥地方?”
“不若现在趁便宜,将附近的粮赶紧都收了,也不必拘泥于什么粮,能填饱肚子的都收。依我说若是真迫在眉睫,那不止是粮食、药物、纱布、铁器、马蹄甲,林林总总都得收。我昨儿还听霍都统说,军中欠饷好几个月了,你索性就以帮忙筹办军饷的名义采购便是了,这般反而才能先发制人。”
许莼被盛长天一语提醒:“长天哥说得极是,我想简单了。”
盛长天点了点他额头:“你是不由自主把你家九哥当成替你兜底的了,觉得市面上有足够的粮就有足够的钱去收,其实不是的,任多少钱,真打起仗来那是金山银山都不够使的,一国之力也要捉襟见肘。你太急了,幼鳞。”
许莼一怔,盛长天深深看着他:“我这些天来看你,晚上去海上捉走私,白天看账册,整理战利品,接见四夷之使,面见来自荐的幕僚,签批公文,如今还要找霍都统联合去清缴崖关的匪徒,这边还要和那什么莱特做御窑的粉彩瓷,一日竟同时要做数件事,饭也不曾好好吃。”
“这么连轴转,你才上任两个月,怎么把自己忙成这样?不要太着急了,稳扎稳打,你总能做出功绩的,切莫太过劳累。我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你太急了,急着建功立业,急着证明自己,但是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就是咱们盛家的偌大基业,也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慢慢累积下来的。”
“就拿这打仗的事吧,这本来也不是你着急的事,那么多将军提督守着海防,你担心什么?这国家大事,朝廷这么多人当着官,未见得人人都是尸位素餐?到时候这么多大人,总能有办法的。”
许莼将扇子在手里转了转,天已凉了,但他仍然习惯思考的时候把玩扇子,他笑着对盛长天道:“长天哥,我不觉得累啊,而且这些事情都有这么多人帮着。”
他收了折扇,伸了手指来数:“账册有青钱姐姐带着几个姐姐帮我,公务有姜梅替我分担着,捉走私大多都是你和秦提督在做,崖关清缴,接下来肯定也是请霍都统帮忙,这还有裴队长和祁队长带着这么多人呢。御窑的粉彩瓷,等我写信给九哥,九哥肯定安排人手来做,肯定不用我忙什么。”
许莼一口气数了一回,又宽慰他:“我也没劳心劳力的。我从前荒唐纨绔这许多年,好容易有些事情做,正觉得兴头呢。”
盛长天心中却叹了口气,来之前老爷子专门找了他私下说话:“你性子直,说话也想得少,但和幼鳞年岁最相近,从前也玩得最好。你如今去帮幼鳞,一则分担些他的辛劳,二则平日还当宽宽心。莫看幼鳞面上笑嘻嘻,其实从你姑母和他从小生分那事就知道,他什么事都记在心里,表面不在意,其实特别容易把路走死了。”
“皇上为天地神人之主,虽然九重独断已久,但朝廷怎么可能放任后位长期空虚,皇嗣无着?再则幼鳞年少,这是被情迷了心,上面那位如今看着是眷顾日深,然则未必哪日就封了后有了皇嗣。若有那一天,你得劝着幼鳞些,莫要让他想不开,他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和你这大大咧咧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不同,恐怕受不住。你年长几岁,好生宽慰他,千万不要钻了死胡同。”
许莼却忽然扇子一收,满脸喜意:“得亏长天哥提醒我了,正好这些番邦使臣带了不少贡品过来,我和九哥说一声,这些贡品,我扣留一些留着,若是真打起来了,正用得上。”
他喜滋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读给盛长天听:“你看看,这是中山国王派使臣正议大夫进贡的硫磺二万斤,红铜二千斤,苏木一千斤,鲨鱼皮腰刀二十把,胡椒二千斤。”
“还有这个这个,西凉国王派使臣进贡马十匹,束香一百斤,镀金铜红漆衮刀六把……”
“这个琴狮国也有赠礼,连发洋枪二十把……天体运行仪,这个有点意思,还有铁炮一尊,我前儿看了都垂涎。”
“香鸢国赠礼机械自鸣钟一座,葡萄美酒一百罐,马车一架,香水一百瓶。”
“露西亚国赠熊皮一百张,宝石一匣,油画十幅,烧烈酒一千罐,□□三十把。”
“这些胡椒美酒的,宫里肯定多着呢,这是热门俏货,咱们就地换些军需,不必送回宫里去怄霉烂了。”
盛长天啼笑皆非,弹了下他额头:“谁能这么胆大包天敢截留贡品,主意都打到皇上寿礼贡品上了。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盛长天心想,少不得找个机会怎么在那祁峦副队长跟前说说许莼的辛苦,上边那位心疼了,大概也就不计较这样的罪过了。哎,若是咱们普通家庭,这截留点寿礼算什么?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这在天家,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