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1792年,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以祝贺乾隆皇帝80寿辰为名派遣访华使团,试图建立中英外交关系,特使马嘎尔尼当时就提出了签订贸易协定,中国增开通商口岸,开设租界,降低关税,常设驻外交使节的要求。乾隆回了广为人知的那段话:“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特因天朝所产茶叶、瓷器、丝巾为西洋各国及尔国必需之物,是以加恩体恤,在澳门开设洋行,俾得用有资,并沾余润。” 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从“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仅仅只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有读者问没有打败仗,为何洋人就敢提那些通商要求,所以简要注解一下。但这文架空,还是希望大家都开心点,就架个背景写点事业线满足一点幻想罢了。当时我看到白河投书的时候也气得一晚上没睡,但不破不立,大清巨轮缓缓沉没,东方雄狮却慢慢醒来,我喜欢见过的这个比喻。)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时见美人——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纤秾》
第186章 行宫
夜色深沉, 纤月淡淡,许莼带着侍卫驰骋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清水河边的御驾驻跸之处, 沿路就开始被拦着检查, 好在凤翔卫身上都有宫里禁卫的令牌, 一路通行无阻。
龙船漆着金龙漆,停泊在清水河港湾, 船上龙灯烁烁亮着,珠贯星罗,十分威严。龙船四处戒严着, 岸上更是驻扎了随扈的禁军无数, 龙船前后簇拥着数条大船, 那是随同一并出京的大臣们和兵丁们乘坐的副船, 整支巡津船队大大小小约莫三四十艘船。
接近龙船之时,方子兴匆匆出来接他了,看到他便问:“什么事?这么晚赶来。”
许莼知道他误会他夤夜赶路有是什么急事, 连忙笑道:“并没事,只是提前点过来迎驾罢了。”
方子兴锐利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这才松了口气:“陛下以为你有什么急事赶过来呢, 听了报,原本都睡下了都起身换了衣裳。”
许莼:“……”只想着尽快见到九哥, 却没想到九哥会被自己吓到,心中愧疚, 一边向方子兴道歉道:“对不住, 扰到子兴哥了。”
方子兴道:“随驾在外, 我本来就不能安睡的。也还罢了, 也是担心你。”他一边带着许莼一路登船道:“我哥不是去津海卫了吗?见到他没?他最近怪怪的, 动不动排揎人,没把你也排揎了吧?”
许莼笑:“没啊?子静哥待我极好的,还帮了我个大忙呢。他是怎么了?你如今也娶妻了,都分了府,他怎么还老教训你呢。”
方子兴道:“谁知道?问嫂子也说不知道,只说像是和自己较劲儿,不用理会他。本来说如今无战事,回京歇上几年,谁知道回来天天和我过不去呢,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仿佛我哪里都没做好,早几年也没这样啊,该不会是没仗打了闲的吧?”
许莼:“……”什么叫和自己较劲儿,罢了,还是关心九哥,上次见他还是去岁回京述职过年的时候了,也不知九哥胖一些没。没想到方子兴却追着问他:“上次和你说要的那批枪呢?我听说了,你先给了贺兰静江那边!马也给他们了!”
许莼:“……贺兰大哥说他那边不大太平,鞑子一直犯边滋扰,缺军需得厉害。”
方子兴怒道:“他每次都这么哄你!上次你也先给了他伤药,还有学医的学生也优先给他送过去了!哪有那么紧张?他现在自在得很!皇上也偏着他,给了他好些副手,你也偏着他!不行,今年你必须得给禁军一百匹马一百杆枪,又不是不给你钱!”
许莼连忙哄他:“必须的必须的,子兴哥要什么我不给呢?上次那些马都是滇马桂马,耐力足,不挑食,但是品相都不怎么俊,量大,适合边疆。咱们禁军侍卫各个高大威猛的,我给子兴哥攒着一批卷耳马,匹匹健壮俊美,马中极品!这是重骑兵用的马!可精贵!吃都要吃穷我了!”
方子兴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算你念着我。”
正说着话到了舱房门,苏槐带着两个小内侍在外边等着,看到许莼,两眼一眯笑了:“就说应该没事儿,应该就是亲自来迎驾了吧?”
许莼嘻嘻笑着:“苏公公好,好久不见,上次托人给您捎了些石头,可有合用的?听说您收了个义子?还没见到,几时见见。”
苏槐笑道:“合用合用,侯爷一直没回京,找不到机会让那孩子拜见侯爷呢。”一边使眼色:“快进去吧,皇上听说您深夜过来,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急事,衣裳都换了,还让人备了马呢。”
许莼却压低声音问道:“九哥饮食如何?这些日子睡得好吗?”
苏槐道:“好的,睡得好吃得香,日日都骑马射箭呢。”他觑了眼许莼,哪怕是这样黯淡烛光,侯爷这一身风流俊俏,简直要夺了天上皓月的光辉,难怪皇上日日勤练不辍,就连听说许莼连夜来了,都怕自己半夜起来面上露出疲态,喝了点茶提神呢。
许莼却不知苏槐心中所想,几步并做一步,已进去了,果然谢翊披着外袍坐在榻边,看到他进来道:“这么晚赶过来做什么?”
许莼几步已靠了过去挨着谢翊坐下了:“就是知道九哥已很近了,觉得半日都等不了,索性先跑来了。相思难捱,睡不着呢。”一边却从袖里掏出一枝花枝给谢翊:“山路上见到,觉得甚美,带给九哥的。”
谢翊料不到他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枝粉簇簇颤巍巍的花来,细看是粉白色不知名的野花,花枝纤细,叶片有些湿气,但已被他袖子烘暖,繁密娇嫩的花瓣完好无损。想来他行了这十几里路,一直将花小心笼着,心中微微喜悦,将花随手插入了几上花瓶里:“时间不早了,既是无事,且先睡下吧,明日事还多呢。”
许莼早已一边解衣脱靴递给一旁服侍着的内侍,又去旁边金盆架上洗手洗脸,一边道:“九哥您先上床,我略洗一洗就上去陪您。都怪我一时兴起,扰了九哥安眠。”
谢翊道:“无妨,船上本也睡不好。”便也起身解了外袍上了榻。许莼不多时便钻上了床来贴在他身旁,手足立刻便搭了上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谢翊伸手握住他腰,扶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笑道:“歇着,明日先是陆军营,恐怕要骑马,朕不想让你众目睽睽之下骑不住马。”
许莼不说话,赤足刚刚洗过还带着些水汽,只搭在谢翊足上:“九哥,您不想我吗?一次就行,一次,并不妨碍骑马的。”说完赤足已往上大逆不道地搭上了谢翊的腰间,整个人也已紧紧贴了过去。
谢翊只感觉到许莼像一团火一般贴过来,热意烘烤着他,沿路行来运河寒冰初化,沿岸风尚冷,野色山光尚未复绿,他也心如止水,虽也念着许莼,终究在京里日久,威仪日重,并不肯宽纵自己轻浮。
此刻却被这生机勃勃的花枝拨动了心湖,暖融融春水荡漾,波心微澜。
他握住许莼一点不老实的手腕,笑道:“是你乱来,明日骑不了马,须怪不得朕。一会子也不许讨饶,朕也不会如之前一般姑容你。”
许莼眼睛湿漉漉双唇已吻了过来:“九哥,春宵苦短,说这许多废话。”
谢翊又好气又好笑,反手按住他,垂目往下看着他,压着他乱动的足踝道:“嫌弃朕唠叨了?一会儿哭了不许求饶。”
不觉天光破晓,红日满窗,许莼醒过来时,只听到船外哗哗的水声,他忙起身披衣,看到谢翊正站在船窗前往外看着外边金波粼粼,忙问道:“到哪里了?可到三岔口了?在前边点放我下去,我骑马去行宫去侯驾。”
谢翊道:“不必忙了,朕已命人先去行宫传令,为免铺张奢靡,接驾仅留津海卫提督等地方官员即可,等朕在行宫驻跸安顿好后,再传见诸大臣。到时候你与朕一并下船到行宫,巡视河工即可。先用了早膳吧。”一边命人传水。
许莼知道谢翊这一番体贴,显然是为了昨夜自己轻狂贪欢之故,心里甜蜜,悄悄伸手摸了摸谢翊手指,两人十指交缠,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外边沿岸风光,这才回身去洗漱后陪着谢翊用了早膳。
龙舟一队浩浩荡荡一路开到了栖云行宫所在的港口停驻,许莼换了官服陪着谢翊下船,果然只看到盛长天在岸上带着兵卫侯驾,谢翊上了龙辇,许莼也换了马随着龙辇往行宫去,后边的副船的大臣们才下船一并往行宫去了。
到了栖云行宫,谢翊这才传召诸大臣在同乐堂大殿议事。这同乐堂是栖云行宫最大的殿堂了,抬头匾额题着“与民同乐”四个大字,许莼从大殿一侧悄悄走入大臣堆里,却早被敏感的方子静转身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意思让他过去。
许莼走过去作揖,方子静悄声道:“一大早哪里去了?这么多重臣眼睛看着津海,你为提督,行事谨慎知礼些,不可让人拿了短去。”
许莼连忙笑道:“正是紧张,一大早便带着人去侯驾了,可巧陛下说港口不必太多臣子迎驾,大张旗鼓的,太过铺张奢靡,命仪仗都撤了,只让大家来行宫侯传,我便陪着陛下过来行宫了。”
方子静看许莼唇色红润,双眸尚且带着春意,身上也隐隐传来龙涎香的香气,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小子把持不住,必定昨夜就已先跑去迎驾了,自然是被吃干抹净了。皇上行事稳妥周密,怕他在侯驾官员面前露了迹,索性撤了港口迎驾的仪仗。
心里不由有些恼,看了一眼沈梦桢,心道明明这师父年轻时风流名声漫天,如何也没教会他。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纵使那是九五之尊,无论如何也当端一端,拿捏拿捏人心。
许莼看他面色仿佛带了些恼意,但又一直不训话,有些不解,想起昨夜方子兴说的话,便悄悄道:“子兴哥也随驾呢,等闲了不随驾的时候,我请两位哥哥吃一席,如何?”
方子静道:“好生伴驾吧,哪里就急着非要这时候吃席呢。”心道就你这上赶着的劲儿,恐怕这几日轮得到咱们见你吗?
许莼嘻嘻笑着,却感觉到一道目光看着自己,转眼去看,竟看到贺知秋与范牧村站在一处说着话,旁边数名翰林院的青年学士,全都风姿秀美,林下风范。范牧村看到许莼看过去,还含笑遥遥做了个揖。
许莼正诧异也回了个礼,方子静问他:“看谁?”
许莼道:“范牧村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