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错。”湛云青欣赏着白阮这副样子,较劲似的回答。
白阮忽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白阮将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时,湛云青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之前湛云青也问过白阮类似的问题,白阮都沉默以待。这次他本来也只是冲动之下试探地问问,没想到白阮真的回答了。白阮看着他的脸,没有看眼睛,回答道:“再等一等。”
这似乎是个有希望的回答,湛云青眼睛亮了一下:“等多久?”
白阮把他脚上的镣铐也解开了,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并没有关门。湛云青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却发现外面没有开灯,只有来自房间的灯光将客厅照亮了一半。
不是他见过的地方,看来白阮从郊区的房子搬了出来。湛云青犹豫了一番,回到了房间里。
他现在对于白阮的任何行为都要怀疑一番,就连白阮把门打开他都要怀疑是陷阱。
没过一会儿湛云青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拖动重物的声音,白阮重新进来,手上拉着一个小车。
起初湛云青还以为车上飘着一块布,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一座用布盖着的雕塑。
白阮把小车停在房间中间,抿了抿唇,紧张地看湛云青,像是第一次完成画作,忐忑展示给父母看的小孩。
他摸了摸耳朵,伸手将布扯了下来。
来自天花板的光线照亮了齐人高的大理石像,石像已经基本成型,站在原地微微扭过脸来看人,但是双眼处却空了出来。
湛云青只消看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哪怕这雕塑还没有眼睛。他认出这身衣服,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见白阮时穿的那身。
白阮伸手摸了摸雕塑眼睛的位置,对湛云青说:“等到这一部分完成,我就让你走。”
湛云青已经无心去对这座雕塑发表什么评价,也不对白阮偷偷摸摸造出一座与他几乎是1:1尺寸的雕塑这个行为发表什么意见。
他点点头:“那看来确实快了。”看起来十分急切。
白阮笑了下:“能拜托你摆成这个姿势吗?”
湛云青这才明白白阮为什么要解开他。他没有反对,问:“需要我换衣服吗?”
白阮似乎对湛云青不反抗的表现很惊讶,摇摇头:“不用了。”
湛云青照着雕塑摆好姿势,白阮打量了一会儿,捧着下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白阮顿了顿,说:“不知道。感觉……眼神不一样了。”
此时白阮终于鼓起勇气问:“第一次见面,你当时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湛云青闻言,眉心一拧:“什么时候?”
“你上车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白阮解释道。他还记得那一眼,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湛云青带走了一小部分。其实好像没过多久,他有时候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有时候又觉得只是昨天。
湛云青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他确实回头看了白阮一眼,但是阳光太刺眼,他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看向白阮,白阮唇角微抿,紧张地等着他回答。
“当时我没有看你。”他回答道。
白阮眨了眨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湛云青看见白阮这样子,忽然心脏有点难受。他正想说点什么,尾椎的疼痛又提醒他他此时该是恨白阮的,又闭上了嘴。
“那你坐在床上就好了。”白阮脸色有点苍白,指了指床。
湛云青依言坐下,看着白阮。房间里有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塑,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在知道白阮会放他走后,他又有点迷茫,似乎自己正在向着死亡的结局安稳地行进,因此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离开后他要做什么呢?是不是要考虑安排一下遗产?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也不是很想把遗产留给他们,想来他们也不需要。那他还能做什么?其实他本来就没觉得这世界有什么意思,当时白阮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还成了个大麻烦。
这样想了一会儿,他就走起神来打量白阮。
白阮拿着刻刀,工作的时候神情十分冷淡,为了防止弄脏衣服,他带了围裙和袖套,有点像在做饭。这个联想让湛云青有点想笑,白阮居然在用做饭的样子来雕刻他的样子。
方才白阮的问题让他试图回忆初次遇见白阮的样子。这个行为还挺费劲儿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白阮的记忆变得有点模糊,只记得当时白阮还没有他高呢,栗色的头发很柔软,耳尖红得要命,让他想上手掐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白阮的刻刀落在了雕塑的头发上,几下后又去修改雕塑的手指,总之并不是在老老实实地雕刻雕塑的双眼。
他不满地问:“喂,你在干嘛?”
白阮的注意力从雕塑上移开,看向湛云青。
“你怎么不是在雕眼睛?”湛云青问。
白阮拿着刻刀的手放了下来,说:“我还没想好。”
其实他早就开始着手这座雕塑了,但他一直不敢雕刻出湛云青的眼睛,因为他总是能从湛云青的双眼中看见自己,这让他胆怯。
湛云青催促道:“你快点。”
白阮问:“你走了之后要做什么?”
湛云青不假思索地说:“去洗纹身。”
白阮说:“哦。”
接着他默不作声地再次修改起雕塑,这次修改的地方换成了衣褶。他一手刻刀一手小锤,叮铃咣啷地响了半天。
湛云青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找个借口把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