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谢玉跟着她哥来到百福殿。陛下为了给在外巡察一年的齐王叔公回京接风,特意在百福殿设宴,邀请了一些宗亲臣子。
大殿挑高极高,视线开阔,明亮堂皇,漆柱饰彩描金,角落里摆饰精巧,金造瑞兽几尺之高却栩栩如生,因为快近傍晚,各式缠枝嵌珠烛台燃起烛火,光亮反射到镶嵌的珠宝上,莹辉熠熠,不弱天光。
五月暑气渐起,精巧贵重的香炉就不再燃香,改用各种鲜花装饰添香,香味清馨,寺人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为桌案上摆放菜肴,角落处乐师齐聚,另有着官袍的管事在嘱咐事宜,乐师们凝神听去,频频点头。
褚谢玉五岁时,他们家新被加封安远伯,阿娘在府中设宴,附近大小官员都来道贺,阿娘品味高雅,堂中布置奢简相宜,为人交口称赞,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忆犹新,可却远不及今日天家富贵来得震撼人心。
进了大殿,皇上还没到,一些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说各话,褚辞玉想找个地方先坐下,褚谢玉赶紧戳戳她哥后背,小声提醒他:“你快打招呼啊,你不打招呼我怎么知道人家对你什么态度?”
褚辞玉心里呜呼一声,想起谢玉的话,只觉得人心难测,看见人群就不想靠近。
褚谢玉悄悄瞪他,微微移首,示意他赶紧过去!
这倒怪不得褚谢玉如此催促,实在是相当事出有因。
自打她哥去了京城,三五不时总传回来一些“惊悚”传闻,什么去别人家生辰宴上闹事啦,陛下去长公主府里,她哥也在,结果陛下都没怎么,她哥先当起大爷款啦,总之种种,跟恐怖故事一样,把她阿爹阿娘吓得够呛。远的在外面顶多写写信也鞭长莫及,可近在咫尺的她就遭了老罪,一天要听她爹唠叨八十遍!
臭老头儿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什么长安才子,怎么到了现在成碎嘴子精转世一样,就以磨叨人的功力见长?
听了大半年,愤怒的小宇宙终于在争吵中爆发,和她爹来了个天雷勾地火,地壳碰流星,但老头眼瞅着说不过她,就说她的话是歪理,就搬出老话来形容他吃的饭如何如何多,恨不得驴一天吃半斗草料,他一天吃三石还兑水!
把她气得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着,第二天半夜都还是气不过,爬起来卷上包袱拉着君女离家出走,发誓要去京城弄个比她爹还大的官,拿官印堵她爹的碎嘴!
走之前去了趟马圈,特意骑走了她爹娘最喜欢的那匹高俊白马,走的时候月黑风高骑在高头大马的背上感觉威风凛凛心里那个爽,没想到不到两天这破马就沾了一身灰,不刷就蹭衣服一身灰,给她这个气得——怪不得她老爹没事都不骑它,阿娘只有做了新衣服才骑它溜一圈,早知道就不捂着马嘴蹑手蹑脚做贼一样把它偷走了!
谢玉时年不过十五,小孩心性,路上怎么走没事,但亮相一定要棒!为了形象,她还特意在进城之前找了个地方,把风尘仆仆的白马从头到尾涮洗了一遍,连马鞍都快刷反光了,务求它一定光彩照人!
刚到长安,正打算找个人问问她哥住在哪,就听君女小呼一声:“娘子您看,那是不是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