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殊途同归,兄弟同路(2 / 2)

守桥人 飞曼德 4033 字 7个月前

    「看见他们两个,我就想起了咱们两个。当年闹九龙闹湾仔,唉,现在都老了,」华命九从落地窗前走过来,坐下,冲全师爷招了招手,「通天,坐。你说这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勇武就不会给你智慧;给了你智慧,你的勇武就会差一些,咱们两个就是你有谋,我有勇。他们两个就是,海晓善于动脑,阮树则能打。要不是这阮树手里这越青,我真想收他们两个到华兴,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的性子坚毅。唉,好啊……」

    越下。华为婷正拿着红花油在给海晓涂他后背的一些淤肿。电话响了,全通天电话里简短地说明希望阮树多去瞭解幸福大道的生意、店铺等等,方便大家以后的合作,然后客气了几句就掛了。

    阮树看着海晓,海晓笑了笑:「意料之中,华兴必然对张震在幸福大道的成果很不满意,希望逐渐由你接手,但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你还是越青,最终你们要有一个谁服从谁的问题,当然,张震那票人暂时会服从华兴的大方针,但是这个梁子恐怕是就这么结下了。」

    阮树仍然看着海晓:「这是不是就是你阿海说的第一步?」

    海晓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准备抬起腿,至于迈出去会怎么样,则谁也无法预料。」

    阿鬼神神秘秘地拿了一个罎子出来:「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海晓没转身,头也不回地说:「酒……还能是什么?」

    阿鬼有些扫兴,但还是接着问:「好吧,那树哥,你猜猜这是什么酒?」

    大虾想把鼻子凑过去,立刻被推了回来:「no!no,no,不能闻。」

    「你从阿妈那里偷的?」阮树问。

    阿鬼微笑不答。

    「好吧,河内椰酒?」

    「不是,再好一点!」阿鬼怀里抱着那个罐子。

    「西贡那种豌豆酒?」

    「也不是,但是接近了。」阿鬼一隻手抱着罐子,另一隻手推着大虾的鼻子。

    阮树有些惊讶:「不会吧?你从哪里弄的?给我看!」

    「西贡桂花香!」阮树拨拉开还在傻笑的阿鬼:「见鬼,真的是桂花香。」

    他要转头叫大虾的时候,大虾早拿来五个碗。

    「我去弄点烤虾,你们先喝。」大虾好像也很兴奋。

    海晓背上涂好了红花油,转身看了那罐子一眼,黑黑土土的上面画着越南文:「酒不就是酒?难道这个是你们越南国酒?」

    大虾拿了一盘子乱七八糟的吃的上来,华为婷立刻抓了两隻烤虾在手里。

    大虾给大家倒了酒,阮树拿着碗,很有感情地说:「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是对我们几兄弟来说,这个是世界上最好的酒。我们小时候住在西贡边上的一个小村子,村子里大家每次过年,都会拿出这种桂花香。我们那时候很小,只被允许喝一点这种酒,然后就被撵到小孩桌上喝水果酒或者咖啡酒,所以我们都很馋这桂花酒。有一次过年,阿鬼偷偷把我们桌上的甜酒换成掛花香,然后大家喝醉了,直到大虾装鸡去和另外一隻鸡斗,才被发现。」

    「阿海,来,我们喝酒!」

    这种酒没有浓浓的香气,它带着米酒的甜味,一些若有若无的桂花味,并不像北方传统的白酒一样辣,也不像南方的黄酒那样呛,它有着一种特有的香醇。

    「很好喝。」海晓转头看为婷,她也正捧着碗,呼扇呼扇的大眼睛看着海晓,看海晓看她,就把脸凑过来,在海晓耳边说:「海海,你以后也要学酿这种酒给我喝哦,暖暖的……」阮树他们一起咳嗽……

    看似香醇的酒,却非常上头,几碗下肚,大家都沉默了,阿鬼拿出来庆祝的酒却勾起了大家各自的心事。

    阿鬼放下碗:「我们都像小时候一样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怎么样?我先说!树,我们以后要做华兴那样大的帮派!你做华命九,阿海做全通天!我们统一纽约黑道,以后让他们华兴去给我们打天下,我们坐在车里到处视察,然后风风光光地回越南,在西贡买最大的楼养老!」说完他又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们一定会实现!」阿鬼说完指着大虾:「到你,你说……你要什么?」

    大虾也端起酒:「雪……雪娜……我要带她去巴黎,我要开画展,在巴黎最好的展馆。我要我的画掛在所有人的客厅。」说完也把酒一饮而尽。

    「没意思……从小就听你说这一套,现在就是多了一个雪娜而已。」阿鬼又指着阿树:「树哥你说,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阮树喝了一口,缓慢地说:「我要做阿爸那样的人,让所有在美国的越南人拿上身份证,不用再去码头,不用再去车衣厂,要他们都过上体面的生活。」

    阿鬼说:「这个简单,只要我们做了纽约的老大,到时候还不是可以把所有的越南人都发展成兄弟,他们自然不用去码头了!阿海,你说……你要什么?」

    海晓放下碗,转头问为婷:「婷婷你要什么?」

    华为婷皱了皱眉:「我不想说,你们会不高兴。」

    海晓安慰她:「没关係,这个是他们村的许愿酒,你说了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不用管我们会不会不高兴。」

    「真的?看着我。」婷婷噘起嘴。

    「真的,我保证。」海晓拍了拍她的脸颊。

    「我只想和你过平平静静的生活,不要再有今天这种担心,我们可以一直平平静静、开开心心地到老。」说完她看着海晓。

    海晓心里一痛,为婷已经完全不像以前的为婷了,还是说她本性就是这样。长在最大帮派中的孩子却希望一生过平静没有担心的日子。海晓轻轻地抱过她,让她把头依靠在自己肩膀。

    「我呢……嗯……」海晓思考了下,「我想我希望帮你们做好你们想做的,当你们都做了老大之后我就退休,在你们大楼边上买个小楼,把我爸妈接来,和婷婷一起,婷婷可以开开心心,我自己呢,嗯……我只要每天可以去找你们就好了。」

    「呃……你前面说得很好,后面什么自己的小楼,你当然和我们一起住大楼。你和为婷姐……呃……不对,和嫂子住顶楼。」阿鬼说完颤颤悠悠地去抓那个罎子,被阮树先抓住了手。

    「喝得差不多了。阿鬼,我们不能光喝酒,明天还要做事,今天可以了。」

    「我……我要喝……」阿鬼挣扎着,然后被大虾和阮树扶了进去。

    为婷开始收桌上的东西。海晓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等着为婷洗澡。

    海晓真的想他们都成为黑帮老大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隐约感到,这条路走下去,他们兄弟也许会逐渐走不到一起。海晓其实很简单,来到美国,其实和阮树一样,希望自己爱的人都能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为此他们不懈地努力着,但是命运把他们一次又一次推在生命的漩涡和波浪中。

    华为婷披着浴巾,盘着头发出来,关了灯,把浴巾扔在边上的椅子上,第一次没有动手动脚,而是乖乖地过来枕在海晓胳膊上。

    「怎么了?小荡妇,今天没有心情?」海晓转身抱着她,右手抚摸着她头发。

    「我很担心……」她趴在海晓怀里,用手挠着海晓。

    「你担心我们?」

    「嗯……我担心你们会走不到一起,我担心我会影响你们兄弟感情。」

    「乱说,怎么会。」

    「我不知道……海海,我这一辈子都在华兴,从小就看他们打打杀杀,以前是担心我乾爹,现在是担心你。你回来了,好不容易我觉得找到了幸福,我怕我最终会失去你,我真的好怕!你不知道,今天我醒来,看见你们不在,我都要发疯了。我叫乾爹给我们些钱,我们找个小地方开个店好不好,你不要去做员警了,也不要去做兄弟了(道上黑帮分子)……」

    海晓沉默了。

    「对不起,海海,我也知道你们男人要做你们的事情,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会害怕……以前都不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好怕……」说完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晓只能慢慢哄她:「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当员警,更没有想过去当兄弟……我小时候是希望当个科学家的。这就是命!」海晓叹了口气。

    「宝贝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到我们可以开个小店的那一天……」海晓轻声地说。

    慢慢地,华为婷不哭了,她洁白的后背裸露在月光下画着一道完美的弧形。当海晓用手轻抚她的后背,慢慢地她开始轻微的喘气,身体发热。

    「又来了,你不是没心情么?」海晓说。

    「我不管,我要!」她开始手脚不老实,「你要补偿我,谁让你今天不乖……让人家操心……」

    阮树独自在楼下吧台想着什么,听见楼上的床响,他打开了抽屉,翻出一张老cd放了起来。

    天逐渐亮起来,一丝阳光逐渐照在这栋三层小楼上。

    一楼的吧台放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二楼几个房间睡着沉思的阮树,春梦的大虾留着哈喇子,手比划成枪在梦中piapia的阿鬼,三楼一整夜不敢转身、还被口水淋湿了酸疼胳膊的海晓,和不管不顾猴在他身上的华为婷。

    万和饭店。

    「通天啊,你觉得这个决定有问题么?」华命九问。

    「这个是您战略佈置,我只看清楚一些。」

    「你看清楚哪一些?」

    「阮树目前的局面是个死局,要么他放开越青,要么就和我们死拼,目前咱们的情况很多东西都要处理,越青成为地下的威胁恐怕也不利。」

    「很好,说下去……」

    「表面上阮树治理越青一塌糊涂、停滞不前,但这都是由于他周边的环境造成的,一隻周围有一大群狮子的老虎再勇猛也无法发挥它的长处,而需要每天疲于奔命。再者,这海晓的回归无疑给了越青一个强大的背景和后盾,目前再和越青做任何正面、背面的衝突,我们只有得不偿失,也不符合您安插海晓这个执法部门棋子的整体战略。」

    「嗯,你说得很好,但是这婷婷能抓住海晓么?这步可能是个冒险。」

    全师爷笑了笑:「您看人不会有问题,再说我看过他的命,他这一生有三个女人,但是只有一个是有名分的,这一个无疑就是婷婷。另外,海晓这种个性绝不会是那种会拋弃结发妻子的人。还有,别看阮树掌管着越青,但是实际上海晓才是越青的策略制定人。我们抓住海晓,时间长了自然就抓住了越青。」

    华命九接过话:「通天啊,在海晓这步棋上我们绝不能出错,这步错了,整个拿下纽约的计画就错了。这整个的战略我想你也看得很清楚了,最后一点,你们谁也不知道的,就是阮树的身世,这世界上,除了美国政府,那就是我和阮树的妈妈知道。这一步棋,就是我的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