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大楼之外,马路上成排的车辆停滞不前,堵在路上的司机用喇叭宣泄自己的不耐烦,于是鸣笛声起伏不停、响彻黑夜。
地铁已经停班,上千名观众在短时间内涌到外面,出租车、私家车、节目组的轿车和大巴车在这个透着些微凉气儿的暮夏夜晚一拥而上,五环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节目组提前联系好的交警正在疏通路况,但似乎一时半会儿也无济于事。
秦青卓走到路边,环顾周围的路况,心底泛上了些许焦躁的情绪。
堵成这样,怕是真要赶不回去送季驰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季驰打一通电话,一闪眼,秦青卓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岌。
江岌背着吉他,靠在一辆黑色重型机车上,眼神不知看向前方的哪处位置,似乎正在放空,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节目组给乐队们派了专门负责接送的车,但江岌显然没坐,他是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出来的。
秦青卓看向他身后倚着的那辆在黑夜中微微泛着冷光的摩托车——能从地下停车场杀出重围,并且在其他车辆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的情况下,顺利开到了外面的公路上,看来摩托车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是占尽优势……
倚着摩托车的人手臂动了动,肌肉线条被拉出了颇具力量感的弧度,秦青卓这才看清他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烟头的火星一明一灭,江岌吸了一口烟,然后呼出白色的烟雾。
下意识地,秦青卓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么一把优势占尽的好嗓子,这人居然舍得用烟来糟蹋?
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没意识到抽烟可能会影响他的嗓音?
十九岁的年轻人,如果十年如一日地抽烟,不知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声带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秦青卓几乎想要上前提醒一下。
只是他跟江岌不熟,虽然在刚刚的节目录制过程中,算是结成了导师和选手之间的短暂师生关系,但接触仅限于台上台下的那几句互动,贸然过去提醒,怕是有些逾矩。
在江岌前方两米的距离,烤冷面车的老板娘这时扯着嗓子喊:“帅哥,你的两份烤冷面好了!”
江岌结束放空,朝烤冷面车的方向看过去,掐灭了快要燃尽的烟,随手将烟蒂丢到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直起身朝着烤冷面车的方向走过去,伸手接过了两份烤冷面。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过身时江岌朝秦青卓的方向扫了一眼。在看清盯着自己的人是谁之后,他的目光在秦青卓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揣摩秦青卓盯着自己的意图。
如果要开口提醒抽烟的事情,这应该是个好时机,秦青卓想。
但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没事离我远点”的气质,绝不是什么乐于接受别人意见的善茬儿, 就算上前提醒大概率也是自讨无趣,在对视的一瞬,秦青卓打消了这念头。
正要移开目光,对方却朝他抬了抬手上的烤冷面,开了口:“要吃么?”
秦青卓:“……”
所以这人以为自己刚刚盯着他看,是在馋他手上的烤冷面?
秦青卓无言。
……不得不说,他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
见秦青卓不说话,江岌没再浪费时间,放下手,收了视线朝摩托车走。
走到摩托车旁边,江岌将烤冷面挂在车把手上,戴上头盔,长腿一抬跨坐在摩托车上。
车子启动,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
秦青卓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距离季驰出发还有半小时,但眼前长长的车队却丝毫没有往前挪动的意思。
正打算拿出手机给季驰打电话,轰鸣的摩托车声响中却忽然混入了人声:“你要去哪儿?”
秦青卓有些意外地抬头,几步开外,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少年正侧过脸看着他,眼神压在头盔下方看不明晰。
听对方这意思……是可以捎自己一程?
“……明泰附近。”
“上来吧。”
秦青卓朝他走近了:“你顺路?”
江岌没答,仿若未闻,抬手摘了身后背着的吉他递给他。秦青卓接过来背到自己身后,抬腿跨上摩托车,坐到了江岌的身后,两只手握住后面的把手。
少年身上的烟味似有若无地飘过来,以至于秦青卓又有了想要提醒他少抽烟的冲动。
下一秒,摩托车冲向马路,凉风扑面兜来,吹散了那阵烟味儿。
江岌车技上佳,摩托车骑得极有气势,在各色拥堵的车辆中见缝插针,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十分钟之后,重型机车将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响彻一片的汽笛声以及烟雾弥漫的汽车尾气远远甩在身后。
摩托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速度越来越快,江岌身上的衬衫被风兜起了一个有弧度的包,那鼓鼓的包拂到秦青卓的脸侧,秦青卓有意识地将身体朝后仰了仰。
人车稀少的凌晨深夜让人感到非常舒爽,扑面而来的夜风好似潺潺流水拂面而过。
要不是急着赶回去见季驰一面,秦青卓甚至希望这路能长一点。
视野里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车子已经开到了明泰附近,江岌微微侧过脸,声音散在风里:“在哪儿停?”
秦青卓正要开口,摩托车这时猛地一刹车,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惯性作用下,秦青卓的鼻梁猝不及防重重磕在江岌硬邦邦的脊柱上。
鼻梁一阵生猛地酸疼,秦青卓拉开与江岌的距离,这才看见不远处那只有恃无恐正撒欢往前跑的流浪狗——几秒钟前这狗不知忽然从哪蹿了出来,要不是江岌刹车及时,这只蠢狗此刻怕是生死未卜。
——“操。”
秦青卓听见身前的人低低骂了一声,声音里隐着一丝怒意。
然后江岌再次侧过脸,又问了一遍:“在哪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