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有光 第117节(1 / 2)

深巷有光 潭石 2397 字 6个月前

而现在他看上去非常认真,认真到有些严肃,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话题推进下去。

    “你不是说过么,”江岌看着他说,“恋人就是要参与彼此的生活,遇到事情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来,为什么到了这件事情上就不能商量了?”

    秦青卓沉默下来,不再耍赖似的去吻他。

    这话确实是他几天前刚说过的,说出口的话他不能不认账,要求江岌做到的事情他也不能自己先赖掉。

    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一直磨到决赛那天的,但现在好像行不通了。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地说:“江岌,我就是不想做这个助唱,每一次你问我的时候,我都表达了拒绝。我不明白,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做呢?如果你不想做某件事,我绝不会三番五次地说服你一定要做。”

    江岌松开了他的手腕,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终于第一次开始正面而认真地聊起这个话题。

    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 ,它就在那儿,但之前他们都选择了对它视而不见。

    而现在他们才真正敢伸手去触碰它、谈及它。

    “那如果我不想去上大学呢,”江岌说,“我就想过回在酒吧驻唱的那种日子,你是会选择纵容我,还是会选择说服我?”

    “那不一样,”秦青卓眉头微蹙,“上不上大学对于你的人生来说很重要,但做不做这次助唱,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我以为我们讨论的不单单是这次助唱的问题,”江岌说,“而是你什么时候能克服心理障碍重新开口唱歌的问题。”

    秦青卓再度沉默。

    江岌意识到自己正在触及问题的核心,因为秦青卓的眉心蹙得越来越紧,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伸手帮秦青卓抚平眉心的褶皱,但他捏紧手指,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好不容易让秦青卓正视这个问题,他不能因为心软而功亏一篑,他得狠下心来,做那个逼秦青卓一把的人。

    然而这话却令秦青卓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他在开口前深深吸了口气:“江岌,我以为我跟你说过我的病,它是器质方面的疾病,是咽鼓管和耳朵的问题,而不是我的心理原因造成的。”

    “你做过手术,”江岌仍语气平静,“器质方面的问题医生已经帮你解决得差不多了,但心理方面的问题不解决,你就永远没办法从这个病里彻底走出来。”

    这话说出口,那句从医生那里听过无数遍的“这个病可能没办法完全痊愈”从秦青卓脑中冒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医生,现在就连江岌也要来跟自己强调这一点——明明他最抵触的就是这句话。

    “你是医生吗?”他情绪忽然变得不太稳定,有些烦躁地抬高了音量,“为什么要来给我下这个诊断?!”

    继而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手指插进头发里朝后捋了一下,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对不起……”

    “没事,”江岌到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放轻了一些,“你可以随便跟我宣泄你的情绪,怎么样都可以,不用忍着。”

    秦青卓的头低垂着,摇了两下,试图结束这个让他强烈不适的话题:“江岌,别聊这件事了,说实话跟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都挺开心的,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呢……”

    他嗓音很轻,甚至掺了点示弱、央求的意味,江岌可以肯定,只要他现在松口说一句“那就不聊了”,秦青卓一定会伸出手来抱住他,然后他们会迅速地变回之前那样亲昵的相处模式,接吻、纵情、亲密无间。

    然而他忽然觉得这种快乐太脆弱了。

    就好像现在一样,脆弱到他只是提到了这个话题,这份快乐就已经在他们之间摇摇欲坠了。

    他甚至不太愿意回到这脆弱到有些虚假的快乐里去了。

    他定了定神,回到自己的节奏里,看着秦青卓说:“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这不是个办法,你会永远被这件事困住,提到它你就会变得不开心……”

    “所以一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对吗?”秦青卓抬起头看向他,打断了他。

    江岌的坚持让他愈发地不安和焦躁起来。

    与此同时,江岌也看到他眉心缀着的烦躁越来越明显,像是又变成了那天从台上下来之后的状态,只不过扮演施尧那个角色的恶人变成了他自己。

    “嗯,”江岌看着他说,“既然聊到了,我想今天就把它聊透了。”

    在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秦青卓点了点头:“行啊,聊透了也好。”

    顿了顿,他接着说了下去,“那我问你江岌,我为什么不能逃避?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跟你一样,遇到事情就必须得自己扛下来?那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不唱歌了,我还可以做音乐、做制作人、开工作室,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不能唱歌而变得糟糕,相反我现在觉得特别轻松和快乐,所以我为什么非要重新唱歌,为什么非要重新站到舞台上接受所有人对我的审视和审判?”

    “但我见过你真正快乐的样子,”江岌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那天晚上你聊到你办过的那些场演唱会,还有你唱过的那些歌,聊起那些的时候你比任何时候都快乐。还有几个月前你带我去音乐节,在台上弹完吉他,你对着观众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些你根本就不会说这句话。我还见过你唱歌的样子……”

    “别说了!”秦青卓又一次打断了他。

    他彻底失控了,语气比先前更激动一些。

    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段时间,只要有一人说起耳朵的事情,他就会迅速沉郁下来。

    这些年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这么在乎这件事,他也的确做到了,即便有人提起这件事情,他也能装得若无其事和毫不在乎,但江岌现在却毫不留情地、赤裸裸地戳穿了他的伪装。

    他不知道江岌为什么非要说起这些,明明这几年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那是他的伤口,就连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不能轻易揭开那道从未愈合的痂,为什么江岌作为自己最亲近的恋人,却忍心直直地往自己的伤口戳过来?

    是因为自己太纵容了,表现得太若无其事了,所以才让江岌误以为自己根本就不会疼么?

    但他快疼死了,提到这件事就疼得要命,只想快速结束这段让自己痛苦的对话。

    秦青卓闭了闭眼睛,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所以你一定要这么逼我是吗?”

    他希望江岌能看出自己在疼,然后停下来抱住自己,然而江岌却偏偏不肯按他的想法来。

    “如果你认为让你重新唱歌就是在逼你的话,”江岌沉声道,“对,我就是要逼你,一直逼到你愿意面对这件事为止。”

    那种疼越来越尖利,刺透伤口上的痂,顺着神经密密麻麻地包裹上心脏,秦青卓深深吸了口气才能继续说出话来:“那我就是不愿意面对呢,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江岌。”

    “如果一件事情在我看来是正确的,”江岌说,“那我就会一直做下去。”

    “但是我后悔了……”秦青卓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