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们再一次围上来,手忙脚乱地将裴渊狠狠架住。
“——大胆狂徒,胆敢对我朝公主不敬!”
粗犷而狂野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一位中年将军持刀大踏步而来,挥手便砍了几个金岭宫侍。
此人正是江禾此行队伍中的护卫之首,路将军。他久经沙场,性子直,见不得江禾受委屈,一下子便将皇帝临行前“和平”的嘱托抛在脑后。
“来啊,老子怕你们不成!”见金岭卫兵自外鱼贯而入,路将军举剑高呼,“小小金岭,娶我大沅公主是你们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都得给我当祖宗供着!”
眼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江禾扬声喝止了这场闹剧:“都给本宫停下!”
双方意外地都安静下来,直直地注视着她。
江禾向着国主俯身一礼,好言道:“此事若上报父皇,对金岭不利,对本宫亦不利,便到此为止吧,之后我会依约嫁来,还望国主思量。”
国主冷着面,允了她的提议。
若是大沅皇帝得知他的女儿差点自刎于金岭,莫说婚约,想来百年商路合作也将化为泡影,此种损失,的确有伤元气。
“多谢。”
江禾淡淡留下两个字,转身出了殿门,长长的纱裙拂过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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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定的是要在金岭住上三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江禾确是一刻也不愿待了,简单收拾了下行囊便连夜上了路。
裴渊自上了马车便一直紧锁着眉目,静静地坐着,整个人覆了一层冰霜,似那皑皑的雪山之巅生长了千年的雪莲一般散着淡漠的气息。
“你……生气了?”
江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裴渊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清冷疏离的模样让她没来由得有些害怕。
“都怪我,方才那群人吓到你了吧。”
“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裴渊冷冷的质问她,他的确是生气了,此刻竟是连尊称都顾不上了。
江禾却不甚在意这些礼数,悄悄推了杯凉茶过去,委屈道:“我到底怎么你了嘛……”
“你虽一向顽劣,在我面前却总是乖巧可爱,我便道你不过是孩童心性,爱玩了些,殊不知殿下厉害得紧,自己的性命都能用来玩笑。”
说罢,他缓缓睁开眼,漆一般的眸子里看不见半分情绪:“我倒真是重新认识了你。”
江禾愣住了,良久方颤声道:“你是觉得……我方才那个样子,惹你不喜欢了吗?”
“我是觉得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裴渊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胸口甚至都有了些起伏,“还有,你贵为公主,本该是人中之凤,为何总是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被他这么一凶,江禾的眼睛此刻如同一颗落了水的葡萄,湿漉漉的。她侧过头去,不愿让他瞧见她哭的模样。
裴渊知自己说得话有些重了,他重新整理了下情绪,跪在了她面前:“抱歉,臣只是……过于担心殿下了,而且实在不忍殿下如此聪颖的天资,困于莫须有的情感中。”
她啜泣起来,带着哭腔吼道:“我就是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就是觉得你很熟悉,就是不想看别人欺负你,你若是嫌我烦,回去你调到别处任职好了!”
裴渊心中一阵剧痛,却最终未宣之于口,只道:“臣并无此意,请小殿下恕罪。”
“走开。”
她泄愤般地踢了他一下,他却只是垂头不语,气得她合了眼,任他跪在自己身前。
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始终未曾散去,如今离得近了,更是,惹得她更为不悦。
她都闭了眼睛,这人的气息却还是能传到她这里。
“你这梅香,是从哪里染上的?”沉默良久,江禾还是别扭地开口问道。
“只是香料罢了。”裴渊伸手从衣襟里拿出个精巧的绣囊,“之前为逃命,耗尽了力气倒在雪地里,正是一朵落梅的香气唤醒臣的,自此之后,便时时配了香放在身上。”
他没有说谎,他虽对她有所隐瞒,却并不想事事都骗她。
“是谁在追杀你?”
“都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裴渊淡然答道,“小殿下无须担心。”
“不说算了。”江禾偏头看向窗外,“我才没兴趣关心你,我要换个先生。”
裴渊正欲说些什么,忽然马车猛地一停,他几乎就要栽到她身上去。
“谁在那里!”前方传来路将军的呵斥声,在空旷的官路上回荡着。
“怎么了,路将军?”江禾掀帘去看,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公主殿下,臣觉得有蹊跷。”路将军警惕的目光各处环绕着,勒了勒马,“我们不该连夜启程的。”
“但这是官路,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个路……”
一阵铜铃声蓦然响起,土堆、草丛,甚至路旁的房子里闻声涌出一批人,各个手持刀剑,面露凶狠,好一群亡命之徒!
“保护公主!”路将军拔刀跳下马车,奋力地挥砍着。
以他的能力,收拾这群人本不在话下,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几轮下来也稍显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