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庄严的主殿建得极高,几乎是要隐入云端一般,江禾的小手攥着江晏的衣袖,共同拾云白石阶而上。

    “见过父皇,母后。”

    皇帝与皇后早便在此等待了,见到江禾无恙,面上均难掩喜色。皇后更是喜不自胜,顾不上什么礼数,匆匆跑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扶起。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受苦了……”

    江禾被母后紧紧地揽入怀中,也不由得鼻头一酸,颤声道:“母后,禾儿好想您……”

    皇后一阵悲恸,忙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咱们禾儿逢凶化吉,日后福气大着呢。”

    “没事就好。”皇帝沉稳地声音自上方传来,“先带禾儿回后宫休息吧。”

    听出父皇语气的不对劲,江禾眼含秋水,看了看身侧依旧跪着笔直的江晏,又抬眼望向高居尊位的父皇,迟疑着开口道:

    “父皇,多亏皇兄接应儿臣,儿臣才能尽快回京与您相见,他……”

    “好了。”皇帝温和地打断了她,“这是父皇与你皇兄的事情,先去歇着吧。”

    皇后叹了口气,拉住她的小手:“听你父皇的吧。”

    江禾仍旧有些倔,想去拽皇兄,却被皇后哄着带走了,大殿瞬间便静了下来,

    “胆子大了。”

    皇帝声音并不大,却显得格外威严,落在江晏的耳中,端得是句不折不扣的质问。

    他俯身拜下去,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冰凉的玉砖上:“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

    “朕知道你担心妹妹,可王法在你眼中算什么?”皇帝重重地将手边的奏折扔到他面前,斥道,“你不过是个太子,就敢越过朕点兵出城,睁开眼睛看看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

    江晏没有动作,依旧伏在殿下,恭谨回着:“父皇息怒,儿臣今后绝不会再犯了。”

    “你还想有今后吗!”见他这副淡然的模样,皇帝终是怒极,吼道,“就凭你私自带兵、视军权如无物这条罪,朕都可以废了你!”

    “父皇,莫要动怒,对您身子不好。”

    如鬼魅般的男音蓦然响起,江晏狠狠地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

    那人着一袭墨黑色织银虎纹长衫,腰间束了条金边玉带,俊秀的面庞上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笑得精明,规规矩矩地朝皇帝行了臣礼。

    “衡儿?你是何时回来的?”皇帝怒气未减,见到他更是斥责道,“你不待在自己的封地上,跑回京做什么?”

    “儿臣听闻禾儿妹妹深陷危机,来不及向父皇禀报便擅自赶回来了,还望父皇恕罪。”江衡再行一礼,和声道,“想来晏儿也不过是思妹心切,才铸下大错,父皇罚他便是,别同他计较了。”

    “罚?那你说说怎么罚?”皇帝气极反笑,“朕废了他,可好?”

    “皇兄。”

    未等江衡说些什么,江晏直起身,淡淡唤了这位皇长子一声。

    他心中明白,江衡的母妃徐娘子本与当今圣上伉俪情深,自他的母后进宫之后,却将圣上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去,短短两年便封了后。也因此,他虽比这位皇长子年轻了足足七岁,却依旧以嫡长子的身份高居太子之位。

    “晏儿做错事情,全凭父皇处置,皇兄还是不要越过父皇行事了。”

    江衡知 晓他的意图,轻笑道:“那是自然,为兄的确没有那个本事和晏儿一样,将父皇视若无睹。”

    “够了。”皇帝沉声打断了他们,“江晏,你自回宫思过,一月内禁止上朝议政。衡儿,你既然回来了,就去查查到底谁和太子来往过密,把他们都给朕揪出来。”

    “是。”江晏眸中神情变了又变,终是叩首应下了,缓缓地退出了主殿。

    江衡微微扬起唇角,低头施礼道:“父皇放心,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行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去陪陪你母妃吧。”皇帝挥挥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还有,把那个裴渊给朕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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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倚在龙椅上,手中展着一封江禾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这信两日前便到了,他反复阅了数遍,纸上除了那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便是她用尽毕生所学夸她那位裴先生的话语。

    “你就是裴渊?”耳边传来太监尖锐的禀报声,皇帝挪开书信,打量着下面跪伏的人。

    “回陛下,臣是。”

    “你们路上的事,朕都已经听说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裴渊面上不为所动,只恭敬答道:“臣保护公主,乃臣分内之事,实不敢求什么赏。”

    听了这话,皇帝却抚掌笑了起来,一扫方才的阴云:“你们这群人啊,嘴上说得好听,朕要是真给,你们谁没有要?”

    “陛下抬爱,身为臣子,当肝脑涂地以报。”

    “行了。”皇帝轻轻叹了气,其间竟夹杂着几许沧桑,“你如今隶属司礼监,官品不高,朕念你救了两次禾儿的命,便破例将你擢升至三品吧,你挑一个,朕都允你。”

    裴渊沉默了片刻,朗声道:“臣听闻大理寺少卿前不久调离了一位,臣不才,愿为陛下奔赴刑狱之间,护百姓安宁,助世间清明!”

    “瞧你身子骨不甚□□,志向倒是不错。”皇帝颔首赞道,“禾儿也夸你教得好,朕瞧着她是懂事了些,你便也照旧任她的先生,直至她出嫁吧。”

    见皇帝当真同意了自己入刑部的要求,裴渊微微松了口气,扬声道:“谨遵陛下旨意。”

    “不过,你虽护驾有功,这官阶的晋升也确实是快了些,朕猜着这朝中难免会有些闲话,你可受得住?”

    “流言只是一时,臣只需尽忠职守,这闲话自然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