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他从来不离身的,他葬身火场,像这种草绳子怎么可能在火里留下来!”
她的眼睛已然被泪水尽数占据,赌气之下,她的手指用力指向桌案上那个油灯。
“你说你不是,那你把它烧了。”
裴渊眸色黯淡下来,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攥了攥拳,上前一把夺过那个手串,径直丢到了火里。
“宋旻——”
江禾似乎没有想到他真的这般决绝,她惊呼一声,竟直接用手从火中将它重新捞了出来!
莹白的手随即红肿起来,被灼烧的痛再一次传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地握着那个破败不堪的回忆。
“你到底要做什么!”裴渊低吼道,终是忍不住抓过她的手,“你在折磨谁?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
江禾奋力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眸中如一潭死水,再看不出半点情绪。
“我现在相信,宋旻死了。”
她缓缓开口,自嘲般地一笑。
“这么多年,原来只有我把这个约定当回事。”
他的心猛然一痛,如坠深渊。
“我知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样做,大抵是有苦衷的。”她轻笑道,“但是这一刻,和接下来的每一刻,我都不想听了。”
她拂袖而去,结束了这场短暂而激烈的闹剧。
看着她的背影,裴渊缓缓滑坐在地,被烧坏的衣衫布料软软地搭在他的身上。
他记得她送给自己手串时的清澈眼神,记得她坐在秋千上的明媚笑容,也记得她偷了宫女的话本子,学着里面主人公的模样,嫩声嫩气地说要嫁给他。
他那时还故作老成,告诫她不可以随意对男子说这种话。
“我没有随意和别人说。”她自花丛中奔来,给他戴上个花环,“我只和你说了。”
即使后来他变了相貌,改了身份,甚至刻意冷淡,她还是再一次奔向他,说喜欢他。
命运的洪流,早已将他们紧紧地捆在一起。
裴渊紧闭双目,眼角没来由地落下一滴泪。
再睁眼时,他的眸中没有了怀念和悲戚,只剩下无尽的凶狠与阴沉。
“她走了,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有任何顾虑。”
“我会杀了你,哪怕与你死在一起,我也会杀了你。”
他扭曲地笑起来,在这一刻,他终于承认——他好像的确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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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在你的房间吵架,然后你跑出来流落街头了。”苏欢摇头看着来投奔她的人,“你是不是傻的。”
“嗯。”江禾坐在床上,木木地应着。
“没事的,开心点。”苏欢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我就猜他不会承认的,那你就当他不在了,咱再找新的嘛,天底下又不是只他一个男子。”
“他的事情,你没有告诉皇兄吧?”
“我哪敢啊?我差点都被他弄死了。”
见江禾面露疑惑,苏欢将撞破他身份的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尽数抖落出来,末了,她还怪声怪气地学他。
“‘刑部尚书千金的身份,在刚刚那一刻,远没有江禾的朋友来得值钱’……哎呀,酸死我了。”
江禾敛了敛眸,埋怨道:“怪不得你那天早上难受成那样,你都不跟我说。”
“我还真没打算跟你说,要不是刚才那桩子事,我都准备一辈子瞒着你了。”
苏欢凑近她,神色难得认真。
“他现在装着副清冷的模样,实际又疯又阴狠,跟以前你喜欢的那个温柔和善的宋旻哪里是一个人,你知道了也是徒增伤心。”
“背负了这样一桩案子在身上,人都会变的吧。”江禾喃喃道,“以后,也别告诉皇兄了,他会死的。”
“你还在替他考虑啊?”苏欢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不是。”她否认道,“如果当年那件事确有冤情,他一定是回来翻案的。”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眼含悲凉。
“我确实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但我也不想让宋伯伯的死永无昭雪之日。”
“好了好了。”苏欢替她擦了泪,故作轻松地调节着气氛,“那是他的事情,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明天咱找齐明玩去。”
“找他干嘛。”她轻哼一声,“这门亲事我必然是要搅黄的,和我喜不喜欢裴渊没关系。”
二人和衣而卧,共享着这一方被褥里小小的温暖。
“你可以气他呀,你没见你一跟齐明在一块,他的脸就拉得老长。”
江禾嗔道:“我才没那么幼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