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咱们大沅唯一的嫡公主!”
他跪在地上,被父亲声声训斥着。
“你居然、你居然把她一路抱回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一个外男,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冒犯公主!”
“行了行了,”他的母亲在一旁劝道,“那咱们旻儿不也还是个孩子吗?孩子之间,哪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你惯会护着他!满朝文武都盯着咱家呢!”
父亲跺跺脚,愤愤离去。
“你给我在这跪好了,我替你去和陛下解释!就知道捅娄子。”
他一向听话,在此事上却与父亲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即使被百般警告,却还是时时跑进宫里去陪她玩,一来二往也熟络起来。
“这个送给你。”她小心翼翼地递出去一个略显粗糙的手绳,“我编的……你不要嫌它丑。”
“很好看。”他温柔地夸赞道,笑容仿佛春日暖阳一般和煦,“我会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永不离身。”
“那这算不算定情信物了呀?”
“……你从哪里学的这个词,小孩子不要乱说。”
“我不管。”她迎着日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长大后,就要嫁给阿旻哥哥!”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扭曲起来,顷刻间,天降大雨,整个世界昏沉阴暗,只剩下他一个人。
“禾儿,禾儿?”
他大声呼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雨水将他从头到脚都淋透,恍惚间,他看到一道道黑影,在他身旁快速穿梭着。
“宋家的余孽,是宋家的余孽!”
“陛下待他们家这么好,他们居然想谋权篡位,真是狼子野心!”
“他爹本来就不是 什么好东西,天天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我看,死了活该!”
种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痛苦地蹲下身,抱头喃喃着:“不是,我爹娘不是……”
一道闪电将天空倏忽间照亮,紧接着便是一阵闷雷,那些黑影随着这声炸裂一下子消失了,再抬头时,竟是江禾在一步步向他走来。
“禾儿……你相信我吗?”
她没有理会他,只道:“我要嫁人了。”
“他是谁?!我们明明说好的……”
“幼时的玩闹罢了,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一个罪臣之后。”
“我不是罪臣之后!”
他扑过去,却什么都捕捉不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空幻影,而她也消失不见。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别白费力气了。”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他瘫倒在地上的水坑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大吼道:
“不——”
他猛然睁开眼,全身冷汗连连,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公子,公子醒了?”红鸢惊喜地叫起来,忙不迭问道,“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围着他的一群人,却没有搜寻到他想见的那个身影,便缓缓问道:“禾儿呢?”
“您怎么还心心念念着她。”
红鸢小声抱怨了一下,又同他说了实情。
“长公主殿下因为私自干涉刑部尚书之事,被陛下罚了禁足,一直没出来。”
“……这样。”他费力地支撑起身体,“我居然还活着……我躺了多久?”
“三天了。”
“这些人都是宫里的太医。”他四处打量了下,“皇帝竟然不想我死吗?”
“陛下巴不得您……您出事呢,怎么可能救您。”
红鸢接过药碗,递到他嘴边。
“是长公主殿下差人来的,说之前您在小村庄里救了她一命,她现在回救您一次,此后便……两不相欠。”
他狠狠地抖了一下,推开药碗便要下床,红鸢哪里肯允,急忙去拦他。
“公子,您不要命了吗!”
“让开。”
“您现在去了,也见不到她,倒不如养好身子再去找她!”红鸢微带了些埋怨道,“您的身子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眼下又跟以前一样了。”
“……反正也是好不了的。”
裴渊低声叹了句,又自己端了药碗,坐回床上一点点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