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还逼死过人家一回, 现在把人救回来了,我以为你俩该好了, 结果你还能接着羞辱他。”
她小声嘟囔道:“……怎么就羞辱了。”
“这还不算啊?让人给你当侧室诶。”苏欢瞥了她一眼, “裴先生现在可彻底沦为满朝文武的笑柄咯。”
“欢欢, 你干嘛今天一直替他说话。”
“因为你明明还有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我不想再看你们互相伤害了。”
说着说着,苏欢眼底又泛起一层水雾。
“不像我和陛下。”
江禾沉默地躺在她身侧, 良久方道: “他也曾伤害过我,利用过我。”
“如果我是他, 我应该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苏欢缓缓道, “毕竟, 对杀父仇人的女儿说出自己要杀死她父亲的话,太过荒诞。”
“……”
“说真的, 禾儿。”她支起手臂看向她, “你和他聊聊吧,无论以后怎么样,我觉得你们都该把话说开的。”
江禾闷闷道:“我不知道和他聊什么, 我对他不感兴趣了。”
“在我面前,你还需要掩饰自己吗?喜欢就是喜欢,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没有什么丢人的。”
“同样的话, 你也该说给自己听。”江禾轻轻一笑,从袖中取出绣帕,为她拭了拭泪,“好了,我听你的,你开心些。”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啦,我不哭了。”
江禾起身坐回书案旁,取出一张凤尾花笺,用精致的小楷落了几个字:
酉时正,湖心亭。
搁了笔,她向外喊道:“小芒。”
小芒应声而入,行礼道:“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
她小心地将那花笺放入双鲤书盒中,递了过去:“明日一早,送到首辅府上吧。”
“是,殿下。”
“你别让她送了。”苏欢抢先一步接了过去,“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侍女,也让我办件事吧。”
她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小芒下去,方道:“你是有话要同他讲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苏欢转身朝外走去,扬了扬手中的木盒,“不说啦,你早点休息。”
苏欢走得莫名匆忙,惹得她一怔。
她本意只是想哄友人开心,然而装笺入盒时,却鬼使神差地将那张准备好的、空无一字的花笺收了回去,换了自己落了字的那一张。
难道,她也真的是想和裴渊好好谈一谈吗?
感受到手上的阻力,她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竟将那空白花笺揉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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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苏欢便在京城的雾气中穿梭,摸到了首辅府的门前。
她知道,此刻还不到上朝的时辰,现在来找他,是一定能亲自将信送到他本人手上的。
“我奉长公主之命前来送信,望各位通报一声。”
守门的小厮正是困意浓的时候,本欲将她打发走,奈何一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忽然一刻也不敢怠慢,冲到府内唤了人。
不多时,红鸢便推门而出:“有劳了,交给我便好。”
“长公主的命令是,亲自交到首辅大人手上。”苏欢冷静地看着她,丝毫不欲退让,“还望姐姐引路。”
红鸢深深地盯了她片刻,转身道:“随我来吧。”
苏欢携着满身的朝露,随她穿过一小片杏林,深入内院,又停在一座房屋前。
“大人醒了,你进去便是。”
苏欢轻声道了句谢,抬手敲了敲屋门,得到回应后刚要踏进去,红鸢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我就在外面守着,不要耍什么花样。”
她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径直进了屋。
裴渊正坐在一方小案上读着书,知她进来了,头也未抬,只道:“坐。”
她环视了下四周,方缓缓坐到他对面。
这间屋子比江禾的昭阳宫还要暖和上不少,仿佛将整座府所有的炭火都挪到了这里来,甚至让她有些燥热。
而眼前人却依旧披着一件狐裘,且不出她所料地,保持着他自小以来早起读书的习惯。
——她自诩还是了解这人的,所以此行,她绝不会扑个空。
“有事找我?”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