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络一直让她陪着自己吃饭,李清露已经习惯了。大大小小的盘盏摆在桌上,菜做的虽然清淡,却十分精致。
徐怀山停在云山殿前,被军师叫住了,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清露走过来,想叫他吃饭。忽然见朱剑屏伸手摸他的额头,一副关切的模样。徐怀山浑身都僵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李清露还没见他这么狼狈过,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
徐怀山一个劲儿地朝她打眼色,示意她快来解围。李清露想起他从前时常欺负自己,偏不给他帮忙,装作没看见就走开了。
徐怀山没办法,只得道:“我要吃饭了,你回去吧。”
他说着大步走了。朱剑屏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心中有点失落。他望着她的身影,良久叹了口气,往自己的明镜台去了。
徐怀山回到寝殿,想着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李清露在床边拽了拽床单,又理了理帐子,没事装忙。徐怀山不能饶了她,过来道:“你怎么回事?”
李清露抬起头来,忍着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徐怀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壁咚把她拍在墙角,道:“你还笑。刚才我让你帮忙,你怎么不过来?”
李清露无辜道:“我就是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打断教主和军师说话。”
“你少来,”徐怀山皱眉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帮我周旋一切问题,这是你的任务。”
李清露道:“他不是你的好兄弟么,你就直接说你回来了嘛,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有时候气氛到了,实在很难说出来。要是朱剑屏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面子上也过不去。可也不能因为徐怀山心眼儿好,就一个人背负这一切,这对他来说也太沉重了。
他道:“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先开口了,我有什么办法?”
李清露想象那个情形,知道换成任何人都很难应对,又有点想笑。徐怀山道:“反正就是交给你了,你打岔也好、捣乱也好,不准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李清露觉得很不平衡,他对自己又没有多好,还要人做那么多事。她道:“你老欺负我,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哪欺负你了?”徐怀山莫名其妙道。
李清露把目光挪到他壁咚自己的胳膊上,道:“这还不算?”
他长得这么高,把人怼到墙角里,确实有种压迫感。他只好收起了胳膊,道:“行,我以后好好跟你说话。你跟我达成协议,帮我应付所有的人。”
他好不容易有求于人,李清露不跟他讲条件更待何时。她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道:“你给我的钱就是伺候你和你姐的,不包这个。”
徐怀山拿她没办法,刚认识的时候也没发现这丫头还有这么多心眼儿。他道:“好,我给你涨钱,一个月十两银子。除了伺候我和我姐之外,帮我周旋一切,能不能做到?”
李清露的心顿时一轻,这样三年下来,她总能攒三百两银子,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她想着自己的未来,踌躇满志道:“放心,一定做到!”
徐怀山抬起手,跟她击了一掌。两个人达成了一致,有种上了同一条船的感觉。
平静地过了几日,朱剑屏听说钟玉络又沉睡了,便没再来找他们。徐怀山松了口气,要不然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早晨外头湿漉漉的,到处都透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李清露去小厨房做饭,见靠墙放着个竹筐。上头盖着块布,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她揭开了,见是一筐子蘑菇和木耳。有的长着细长的杆子,伞盖小小的。有的长着圆盖子,肉乎乎的挺可爱。
李清露道:“这是哪来的?”
厨房的钱大娘抱着一捆大白菜进来,道:“喔,这是月练营的姑娘在山里捡的。有松茸,还有鸡枞,等会儿我做给你们吃。”
山里潮湿,树林子又多,一下雨就长蘑菇。李清露见过不少,但分辨不出有没有毒,不敢乱采。
钱大娘刷着锅道:“你帮我拿去洗一洗,我这边忙不过来了。”
李清露提着筐子去了井边,打了一桶水倒在盆里,开始洗蘑菇。
蘑菇的褶子里藏了不少泥沙,冲了一遍,还有些细小的灰尘。因为摸起来手感实在不错,她忍不住多捏了几下。一个伞盖被她搓掉了,见到空气的部分迅速地变成了青色。李清露拿着半边伞盖,陷入了沉思。
她听人说过,吃了毒菌子会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徐怀山经常恍恍惚惚的,盯着一个地方会看很久。她觉得他有些可怜,却又理解不了他的行为。如果自己也能看到幻觉,是不是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她正想着,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
“诶,干什么呢?”
李清露回过神来,见徐怀山站在自己身后。他刚从练武场回来,见她拿着个见手青,好像要咬一口。
他道:“这玩意儿有毒的,你不会想生吃吧?”
李清露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危险,把那个蘑菇扔回盆里,道:“我没想吃……就是看它会变色,觉得有点奇怪。”
她低下头把蘑菇洗了一遍,拿进了厨房里。片刻她进了大殿,徐怀山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搭在膝上。李清露坐在一旁烧水,徐怀山道:“有毒的蘑菇连猫狗都不吃,你别想不开啊。”
李清露笑了,自己还在同情他呢,他倒反过来担心自己。
她道:“不会吃的,你放心吧。”
徐怀山觉得她也不至于这么做,看了她片刻,道:“你来这儿也有一阵子了,感觉怎么样?”
刚带她来的时候,徐怀山跟她说过这里有很多星星,很明亮。李清露晚上还认真看过,确实有不少星星,但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她每天就是洒扫、给他烧水烹茶,闲下来看看书,做点针线活儿,日子过得跟从前在玉虚观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她道:“还好。”
李清露觉得他比自己想象的好伺候,小厨房做的饭也挺好吃的,除了有点想念师父她们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水烧好了,她泡上了茶。徐怀山以前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透她,处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并没有增加多少,但她却已经知道自己不少事了。这丫头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起码挺会藏心事的。
徐怀山道:“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吧。”
李清露从笸箩里拿起了绣箍,打发时间似的道:“我从前……没什么好说的,每天就是上早课、晚课,练剑,有空的时候种一种地,春天还会跟师姐妹一起放风筝。”
徐怀山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道:“你跟黄河镖局那小子,有婚约么?”
李清露静了片刻,道:“没有。他娘是我们玉虚观的人,以前带他在观里住过一段时间,小时候大家都在一起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