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道:“家主,二小姐身体不好,不想见你。”
苏雁北一改平时自傲的态度,恭敬道:“我就见她一面,这都好几天没来跟小姑姑请安了,我心里不踏实。”
侍女道:“二小姐说了,谁也不见。”
苏雁北见苏静柔的身影映在窗户上,知道她在屋里听得见。他扬声道:“小姑姑,侄儿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别不见我,好不好?”
院中静了片刻,苏静柔开了口,道:“那你放我出去。”
苏雁北就知道她要这么说,沉默了片刻道:“小姑姑,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件事不行。”
苏静柔道:“为什么不行?”
苏雁北道:“这是父亲临终前定下的规矩,我不能破。”
苏静柔冷冷道:“你爹已经过世了,现在你是家主你说了算,为什么不能破?”
苏雁北的神色也变得坚持起来,沉声道:“我确实不能破。”
他先前还拿他父亲做幌子,如今却透出了一点阴沉的态度,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一直把她关在这里。苏静柔冷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私心。这样见不得天日的心情,一旦被人窥破,该有多难堪。
李清露心中实在好奇,把梅花系在背后,悄然一跃,扒在墙头上朝里偷看。苏雁北站在屋外,看着屋里的身影,却一步也不敢走进去。平日里那么威风的一个人,此时却只能赔小心,大气也不敢出。
他囚禁了她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是有愧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放手。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属于他的。
李清露感觉有点混乱,心中暗暗寻思,他不是苏阿姨的侄子么,这感觉……不太对啊。强烈的占有欲超越了亲情,变得扭曲起来。李清露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又麻又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雁北低声道:“小姑姑,你别为难我。”
苏静柔的态度十分冷淡,道:“那你就走吧。”
苏雁北跟她只有一门之隔,望眼欲穿。可她就是铁了心不见他,苏雁北有些难过,轻声道:“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转身出了门,李清露一松手落在院墙内,猫着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苏雁北的心情低落,也没注意到动静,带着人快步走了。
李清露松了口气,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可苏雁北对他姑姑的态度实在有点不正常,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一名侍女走过来,轻声道:“李姑娘,方才我就看见你了,你轻功可真好。”
李清露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样蹿高爬低的太不成体统了。她拍去了身上的尘土,站起来道:“对不起,我是来送花的。”
她从背后解下了蜡梅花。跟对苏雁北不同,侍女对她十分欢迎,道:“二小姐一大早就在念叨了,说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来。”
她接过了花,带着李清露往屋里走去。李清露还是头一次走进这间院子,有些好奇。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书架上摆着金刚经和法华经,桌上放着抄了一半的经文。
苏静柔从里屋走出来,一见她便露出了笑容。方才她还称病不肯见苏雁北,此时却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来看我了!”
李清露道:“苏阿姨,我来给您送花。”
侍女把蜡梅花插在一个白玉花瓶里,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让屋子都变得幽静起来了。苏静柔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两人相对坐在罗汉床上,苏静柔看着她的模样,越看越喜欢。她道:“外头冷不冷,脸都冻红了,快给她拿个手炉来。”
侍女拿了手炉过来,又端了些时鲜的果子放在桌上。李清露拿起一个柑子剥了,吃了几瓣,感觉又酸又甜的,道:“真好吃。”
苏静柔露出了笑容,道:“喜欢就多吃点。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吃爱玩的,听说哪里有好东西,就要去尝一尝,还想将来自己开个小饭馆呢。”
李清露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道:“后来呢?”
苏静柔道:“后来我遇上了一个很好的人,他说要陪我走遍天下。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不得已分开了。”
李清露想起了那个大块头,忍不住道:“那个人是铁憾岳么?”
苏静柔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清露见她不以为忤,便放了心,道:“前阵子那位铁大叔来到了长安,把业力司的堂口砸了一通,忽然又说要去找他的妻子。他说他妻子是荆州苏家的二小姐,我想应该就是您吧。”
前段时间他来过苏府,两个人却没能见上一面。苏静柔听说他一直惦记着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却又垂下了眼,道:“他既然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早来接我?”
李清露想她被关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难免错怪他。她道:“不是的,那位铁大叔被金刀门的人关在地牢里,这些年一直不得自由。要不然他肯定早就来找你了!”
苏静柔一诧,她本来还有些怨他,原来不是他负了心。自己在受苦的时候,他也被困在囹圄之中,自己跟他还真是一对同命鸳鸯。
她道:“他受了不少罪吧,现在怎么样?”
李清露见到铁憾岳的时候,他衣衫破烂,头发胡子乱糟糟的一大把。但看起来精神还是挺不错的,身体也很好,透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她道:“他挺好的,不用担心。”
苏静柔松了口气,想起了从前跟他在一起的情形,心情动荡,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李清露有些紧张,道:“苏阿姨,你身体不舒服么?”
苏静柔道:“没事,就是咳嗽,夜里睡不安稳,老毛病了。”
她又咳了数声,手绢上咳出了血丝,好像病的十分严重。侍女端了汤药过来,苏静柔喝了药,脸色好了一点。李清露有点心疼她,道:“苏阿姨,您有没有多找几个大夫来看一看?”
苏静柔摇了摇头,道:“天底下的名医都请过了,没有用。我早年伤了经脉,只能常年养着。一日断了药,恐怕就活不成。”
李清露十分惊讶,又生出了些惋惜的心情。难怪苏雁北不让她离开这里,只有苏家能用名贵药材为她吊着命。她虽然渴望自由,但若是真的离开了,恐怕也活不久长。
李清露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眼睛。苏静柔帮她拨到了耳朵后面,动作轻轻的。李清露被她碰到了脸颊,心微微一动。她从小没有母亲,只有师父,心里也悄悄羡慕过别的孩子有爹有娘。如今被苏静柔这样对待,心里一酸,只觉得她若是自己的母亲就好了。
苏静柔看着她,仿佛也有这种感觉,神色温柔,却又带着一点哀伤。
李清露道:“苏阿姨,你对我真好,就像我师父一样。”
苏静柔温声说:“好孩子,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