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山有点尴尬,道:“穆姑娘,你这样不高兴,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先前穆拂衣为了一时之气,不肯把三阳六合丹给他,后来得知苏静柔不治而亡,她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听说徐怀山跟李清露成了亲,她悄悄哭了几场,却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心中劝慰自己与他缘分太浅,强求不得。
既然不是自己命定之人,再执着也是无益,还不如放手。过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对他的心已经淡了,却没想到见他的一瞬间,心里又生出了一点惆怅。
徐怀山看着她,神色有点歉疚。穆拂衣转开了眼,别扭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只是一看到你就觉得讨厌。”
徐怀山无言以对,心想:“你刚说了是我的属下,当面这么说不合适吧?”
穆拂衣静了片刻,终于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是我爹说的。”
徐怀山也不敢问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客气道:“多谢。”
穆拂衣看着他,心里生出了一点苦涩。她毕竟喜欢过他,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静了片刻,她轻轻道:“我也祝你们……白头偕老。”
徐怀山有些动容,她毕竟心地善良,不会太过难为别人。他微微一笑,道:“也祝你早日找到良人。”
穆拂衣摇了摇头,觉得男人都是讨厌的家伙,她一时半会儿不想跟任何人谈感情了。
她跟徐怀山聊了几句,得知花园里的红梅开了,心里生出了一点怀念的感觉,想去看一看。徐怀山道:“我让人摘一些给你送过来?”
穆拂衣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徐怀山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穆拂衣轻轻地叹了口气,缓步往花园走去,想着刚才的事,还有些心不在焉。
花园里积着些残雪,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艳丽。穆拂衣摘了几枝花,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前头有个浅浅的池塘,水边的亭子里,有个身穿蓝色道袍的人正在喝酒,却是申平安。他背靠着栏杆,手里提着个酒葫芦,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却又悠然自得。
两人打了个照面,申平安有点诧异,没想到穆拂衣还会来无量山。他跟徐怀山一样,还以为她要恨他一辈子,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秋香绿的衣裙,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帽子上带着一圈白狐锋毛,映得她容貌如玉似雪,十分动人。她怀里抱着一捧红梅,眉尖微微蹙着,隐约带着一点愁容。
申平安坐了起来,道:“穆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穆拂衣道:“申堂主,我替我爹过来述职。”
申平安点了点头,道:“远道而来辛苦了。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
穆拂衣摇了摇头,不怎么想说话。申平安见不得人这样怏怏不乐的,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道:“遇上了就是有缘,今日我还不曾起卦,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说不定会有好运气呢?”
穆拂衣觉得也好,道:“那就有劳了。”
申平安抛了六次铜钱,露出了笑容,道:“地泽临卦……恭喜啊,穆大小姐红鸾星动,要遇到合适的人了。”
穆拂衣的神色淡淡的,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申平安道:“我算卦很灵验的,穆姑娘不信?”
穆拂衣一脸冷淡,道:“喔,我信,那人在哪儿呢?”
申平安笑了一下,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时机到了,他就会来见你了。”
穆拂衣听得云遮雾罩的,感觉他说了跟没说一样,这些算命的果然都一样。她有点心烦,道:“多谢申堂主,我还有别的事,告辞。”
她微微一点头,抱着花走了。申平安又靠回了柱子边,半闭着眼,道:“都说了我铁口直断,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他打了一会儿盹,听见靴子把雪踩得咯咯作响。他睁开了眼,见庄宁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外头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显得英俊而又利落。他见了申平安,停下来道:“申堂主,冷不冷啊?”
申平安拍了拍胸膛,道:“穿着棉袄呢,你要去哪儿?”
庄宁道:“听说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我去看看。”
申平安一怔,随即笑了。庄宁有点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没事,”申平安道,“我刚去看过,花开的挺好的,快去吧。”
庄宁便往前走去了,申平安看着他的背影,提起葫芦喝了口酒,曼声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世间情爱,不如美酒,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两年后。
天暖和起来了,无量山中也渐渐有了生机。李清露穿着一身青色的春衫,窄袖撸到了手肘。她手里拿着一柄锄头,高高地抡起来,把泥地刨了个坑。汗水从额头上淌下来,她停下来擦了一把汗,看着自己开的这片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挽着低髻,头发侧边插着三只茉莉骨朵形的簪子,几缕长发垂下来,人也像茉莉一样温柔美丽。她扶着锄头歇了片刻,想着等会儿撒上种子,浇一遍水,白菜就种上了。
春风和煦,透着一股温暖的感觉。春天里什么长得都快,她展望着白菜长大的样子,满地绿油油的,菜帮子晶莹饱满,啊……想一想就让人心旷神怡。
云姝在田边帮她抱着儿子。孩子的脸粉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动来动去的,生的像李清露多一点。他穿着白色的小衣裳,脖子上戴着个金色的长命锁,胎发用红绳绑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
“娘、娘……”
儿子伸着小手,朝着母亲咿咿呀呀地挥舞,想让她来抱自己。
云姝把孩子往上掂了掂,柔声哄道:“娘亲在种菜呢,一会儿过来抱你哦。等白菜种出来就能腌酸菜啦,宝贝喜欢吃酸菜饺子么,姨姨给你包好不好?”
儿子的眼睛只望着母亲,闹着要她抱。李清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怕把他弄脏了。她哄道:“好孩子,你乖乖的……哎,你爹来了,让他抱。”
徐怀山一大早忙完了身边的事,从营房回来。他寻思着今天是花朝,打算好好陪一陪妻子。他回了云山殿,却不见李清露的人影。侍女说夫人拿着锄头去种地了,徐怀山便来到了半山腰。
李清露从前就喜欢种菜,徐怀山以为她当上了教主夫人之后,就能转一转性子了,没想到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李清露远远地望见了他,挥手道:“快来。”
徐怀山快步过来了,见儿子也在,道:“你干活儿还带他来干什么,给我抱着。”
李清露道:“郑神医说了,三岁前的孩子要时刻陪着,最好能经常抱一抱,这样长大了才有安全感。”
徐怀山把儿子接了过去,他身上硬邦邦的,不是金钩子就是玉片。孩子倒不嫌硌得慌,反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爹领子上的一枚金压襟,放在嘴里咬了起来。